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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小鬼头暗爱玉面郎 名拳师义感好女儿（第1页）

洪熙官当日大破癫道人、牛精启等众人之后，夺回狮头，回到大佛寺。城中之人，闻此消息，以洪熙官等以七八人之力，击败牛精启等百余人，声威大振，人人称赞。洪熙官便乘机将武馆内外，粉饰一新，门前黑漆金字招牌，亦重新修过，关帝像神灯等，一律换过，择定良辰吉日，烧炮拜过关帝，大排筵席，欢宴亲友，重张旗鼓。门下桃李，滚滚而来。洪熙官又恢复声誉矣。

是日也，洪熙官早饭过后，正与洪文定、胡亚彪、周人杰在大厅上闲谈，忽见门徒持一名柬入报，谓门外有一湖北人到访，有名柬在此。洪熙官接过名柬一望，只见柬上刻着“袁清平”三个大字，不问而知为此人之名也，乃问门徒，此姓袁之人，到来访我，有何贵干？

门徒曰：“彼只谓欲见见洪师傅，未有言明何事也。”

洪熙官以为又是江湖英雄，到来踢盘挑战。盖此时风气，凡设立武馆者，时有到来踢盘者也。洪熙官既负盛名，到来踢盘之人更多，因此不能不步步为营，以防为人所算，而声誉坠地。以此人未有言明何事，乃使洪文定出见。洪文定奉命而出，未几，引一人入。洪熙官视之，此人年约五十许，身穿长衣，身材颇健，观其行路，步履稳健，勒勒有声。洪熙官是武林名手，一望便知此人亦武林中人也，心念此人必是来踢盘无疑矣，乃加意提防，起立抱拳相迎。其人亦立于阶下，抱拳还礼。

洪文定上前禀曰：“启禀父亲。这位袁清平先生，欲见父亲，并无别事，乃因其女儿酷嗜武技，未有名师，今欲拜父亲之门耳。”

洪熙官信以为真，便降阶相迎，接入厅内，延之上座。请问过贵姓尊名之后，其人首先言曰：“鄙人原籍湖北，因来粤服官，遂家于此，现住西关逢源南约。今来骚扰洪师傅者，乃因小女好习武技，前后拜过师傅多人，惜皆藉藉无名者，故习技虽久，亦平平无奇，徒废时日而已。素仰洪师傅武技精通，大名鼎鼎，故特使小女拜列门墙，未审洪师傅肯予收录否耳？”

洪熙官曰：“哦！原来袁先生到此服官者乎？不知官居何职？”

袁清平曰：“真失礼之极。因鄙人先祖，皆习武技，故鄙人亦略谙此道，可惜只得皮毛。甲子科武试时，幸得中武举人，派送广东，任清苑县千总之职。我家则居于羊城也。”

洪熙官曰：“袁千总亦是同道中人，可喜可贺。袁千总身为千总，武技定必精通。鄙人有名无实，恐贻误女公子耳。”

袁清平曰：“此乃洪师傅客气自谦耳。洪师傅大名满天下，大江南北，五岭内外，谁人不识。鄙人因公事烦忙，无暇教育小女。而小女又因出身武人家庭，性酷嗜此。鄙人与子女，皆诚意相求者，请洪师傅勿却。至于束修多寡，当照奉上也。”

洪熙官见其态度诚恳，便答之曰：“鄙人教授门徒，束修尤其次。最重要者，乃视各人之意志姿质而定。若意志不坚，则必懒惰。如姿质愚钝，则学必无成。如此便徒废学者之时日，白花我之心血，虽有千金，鄙人亦不收录也。如意志坚定，刻苦耐劳者，虽不奉束修，我亦一样悉心教之。故女公子欲习技者，最好先带彼到来，待我当面试验，方能定夺也。”

袁清平曰：“既然如此，待鄙人明日带同小女到来，拜见洪师傅，待洪师傅详细观查。如认小女为可教者，请不吝教诲，使小女得拜名师，于愿足矣。”

洪熙官曰：“如此甚佳。袁千总，明日再见。”

袁清平乃拱手辞退。翌日午刻，袁清平果然带着其女，乘两辆肩舆，带齐婢仆，到大佛寺前放下。父女二人，直入馆内。洪熙官接入厅内。袁清平命其女跪于地上，向洪熙官叩拜。洪熙官连说不敢当。其女拜讫，退立一旁。

袁清平笑问：“洪师傅，小女之姿质如何，亦足以为弟子否？”

洪熙官视此女，杏脸桃腮，雪肤花貌，丽质天生，而身体复健，乃曰：“观令女之貌，亦是聪慧之女子。但练习武技，乃为最辛苦之事，女公子能耐此劳苦乎？”

袁清平曰：“小女已随师傅多人习过武技，必可耐劳也。”

洪熙官曰：“否！别人授技，只是马马虎虎，有名无实，便算了事。我授徒则不然，必须依照少林寺内规矩，闭门潜心苦练。故我非自夸，我少林弟子之技，皆有相当造诣者，此无他，不畏辛苦之故而已。”

袁清平便问其女意见如何？少女裣衽答曰：“兴趣所嗜，则虽苦亦乐。弟子虽是一个女流，但嗜武技，此或为世代皆习武之故也。弟子既然性情嗜此，故虽任何辛苦困难，弟子亦可胜任，誓无怨言。”

洪熙官曰：“汝既肯下决心，则事无不成者。我馆门下，以前有收女弟子，但今已无有也。不过汝既有决心，我亦破例收汝。但有一点困难。我教授门徒，每于天尚未曙，空气清新之时，便须起床习技。此时城门尚未启，而女公子又远居西关，往还不便，如之奈何？”

袁清平曰：“然则贵馆可有地方，给小女与侍婢居住否？房租膳子多少，老夫一律照奉。”

洪熙官曰：“敝馆皆为男弟子，只女公子与侍婢两女，实不方便。我今为汝想一办法如何？”

袁清平问有何办法？洪熙官曰：“此间大佛寺，为居停之地。膳食可在敝馆。大佛寺与敝馆相连，如此便可省却往来之苦矣。”

袁清平曰：“如此甚妙。待老夫往见寺僧商量如何？”

洪熙官曰：“不必劳动袁千总。寺中僧人，均为我之同门，我命小儿前往可也。”

洪熙官言罢，即令洪文定转往大佛寺那边，见寺中知客僧清因和尚，告以此意。清因和尚乃洪熙官之师弟，亦少林弟子也，闻洪文定言，偕洪文定转过洪熙官之武馆来。洪熙官见清因亲自到来，即起而相迎，介绍袁清平与之相识。

寒暄一会，袁清平具道此意。清因和尚以袁清平身为千总，且此女为洪熙官门徒，当然答允，乃拨西殿后之花园中一所精舍来为其女与侍婢居住，并带袁清平父女来到西殿后园，先看精舍。只见花明暗柳之中，厢房、小厅各二。舍外鸟语花香，厢内布置整洁，环境清幽，风景颇美。从此花园，转过左方，便是洪熙官武馆之后花园内。袁清平父女亦喜其幽静，便决于此居留。袁清平送香油五十两，以为房租。清因和尚拜谢收下，命小沙弥打扫好此间精舍，准备袁清平女儿居住。

各事既讫，袁清平偕女儿回到洪熙官武馆，亦送白银五十两，以作束修，择定良辰吉日，备办三牲醴酒，到来举行拜师大礼。相约既定，袁清平偕女儿辞别而回。

五日之后，正是吉日良辰，袁清平命仆人搬着金猪、酒饼、炮竹等，父女二人，带着侍婢，来到洪馆，点着元宝蜡烛，拜过关帝、少林祖师等，复向洪熙官及各师兄叩拜，递上门生帖，改名袁玉燕。拜师既毕，即日迁入大佛寺内之精舍居住，开始练习武技焉。

读者诸君，你道那个袁清平与袁玉燕，究竟是何方人物？不问而知，是刘光祖与刘飞燕父女之化名也。刘光祖父女与王家甫、牛精启等暗商之后，决定使其女刘飞燕，伪称拜师习技，混入洪馆之中，俟机窥探洪熙官等之武技，与找寻机会作内应，因恐洪熙官思疑，故伪称为清远县之千总也。洪熙官为人忠直，竟受其愚，不知此女，实为牛精启等所派遣者也。

刘飞燕化名袁玉燕之后，偕婢女居于洪馆，每日清晨，天尚未曙，便即起来，随洪熙官、洪文定等在演武厅上习技。

第一日，刘飞燕原已精于武技，但恐为洪熙官识破行藏，不敢将本领使出。当洪熙官命其试演武技之时，刘飞燕故意软手软脚，错误百出。洪熙官初尚未注意也，以为彼以前所随之师傅，皆属花拳绣腿，有名无实之流，故习技多时，尚软手软脚，错漏百出耳，乃为之从头教起。

洪馆规矩，初学之门徒，皆由吴勇、郑涛、周人杰三人教授；中级者则由洪文定、胡亚彪二人负责。其有六七年以上之门徒，武技相当者，由洪熙官亲自教授高深武术。刘飞燕既然列入初学之门徒，乃由郑涛教授。

郑涛是时，年方三十，在洪熙官入室弟子，年纪最少，生得一表斯文，眉目英俊，面目无须，江湖上人赐以绰号白面玉郎君，则其面目之俊俏，可想而知矣。

郑涛前于西藏赵家庄中，蒙赵庄主以其女儿赵翠相许，结为夫妻。洪熙官率领门徒南回广东之时，赵翠亦随郑涛南来，税居城内。不料红颜薄命，赵翠于南来之翌年，大约因水土不服，染病身亡。故郑涛斯时，已成寡佬，尚未续娶也。

洪熙官以前亦曾收录女弟子，如骆小娟等便是，其时由洪熙官之妻方永春负责教授。方永春死后，骆小娟亦已身亡，故洪熙官未有再收女弟子。此为应袁千总之请，再破例收录，乃由郑涛负责教授。郑涛初见刘飞燕，艳如桃李，肤若凝脂，一双秋波，盈盈如醉。郑涛阅人多矣，美女亦曾见过多人，但皆不及此女，心中不禁有些羡慕之想，但以自己身为师长，只存于心，而未便见于口也，故表面上，十分正经。

是日开学，洪熙官等数十人，在演武厅上，分组教授。郑涛教授刘飞燕，先向之讲解少林拳理，及少林派内各家拳法之名称与来历，详细分析讲解。刘飞燕倾耳细听，默记于心。如是者一连三天，讲解完毕。第四日，开始授以少林十八手罗汉拳，开拳扎马。刘飞燕果然不畏辛劳，随着郑涛练习武技，一面暗暗留心洪熙官、洪文定等各人之技。

光阴荏苒。刘飞燕拜洪熙官为师之后，不经不觉，已十日了。这一日，刘飞燕对洪熙官谓回家省视父母，告假三天，第四天才回来。洪熙官信以为真，便许其回去。刘飞燕带着婢女，离开大佛寺，回到三元里牛精启之武馆来，则刘光祖、癫道人、牛精启、彭老九等，一班人马，均在馆中，等候消息，见刘飞燕回来，急问事情如何。

刘飞燕曰：“奴奴在洪氏馆中，居留十日，已略知其大概矣。以奴奴眼光观察，洪熙官之技，桥马虽硬，但看不出有何超卓之处，只属中等人材而已。至于其子洪文定等，则比洪熙官更劣，卑卑不足道者。若以父亲之技，与之相较，必能稳操胜券者。”

癫道人摇头曰：“非也非也，侄女只从外表观察洪熙官而已。洪熙官所习者，乃少林南派拳术。从外表观之，确属硬桥硬马，出手迟缓。若一发挥起来，拳脚毒辣，其快如飞，不可轻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