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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身形中等弱不经风,头上带着一顶软脚幞头,枯瘦的脸膛上皱纹密布,唇上两撇短须犹如黑色蚕虫,最令人记忆深刻的,是他面颊上那高挺带钩的鼻子,犹如鹰嘴石般悬空而出,凸显冷酷无情。
此际,他站立车辕负手一望,目光睥睨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架势,可见其必定是长居官位之人。
入云馆门外侍立着往来迎送的老鸨子,彩衣招展体态丰韵,瞧见门口马车以及来人,一张擦满脂粉的脸上满是堆笑,赶忙下得台阶连连作礼道:“啊哟,怪不得今日喜鹊登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是周明府亲临入云馆,快请进也。”说罢,竟是亲自前来相扶。
来人正是弘农县县令周兴,面对老鸨子的殷情谄笑,他只是淡淡的瞄了一下,脸上依旧保持着那股严肃矜持的神色,也没让老鸨子相扶,就这般轻飘飘地跳下了马车,负手朝着入云馆内走去。
陆瑾和太平公主驻足而望,直到周兴的背影消失在人影当中后,太平公主这才一声冷笑地言道:“原来他便是周兴,呵,真是好大的架子。”
陆瑾微笑言道:“四娘常伴天后之侧,见过的大小官吏多如过江之鲫,在你眼中,这正七品上的小小县令只怕等同于蝼蚁,然而你可曾料到,在这一县之地数万人之中,县令却掌握了生杀予夺之权,说句难听的话,就如同古之诸侯一般,走到哪里也是万人吹捧膜拜。”
太平公主蹙眉思忖,了解地点点头,嫣然笑道:“管他周兴再是多么厉害,也并非咱们二人的对手,七郎,进去吧。”
陆瑾瞧见她对于进入青楼依旧是兴致盎然,不禁报以苦笑,点点头两人联袂走上了台阶。
门口老鸨子时才热脸贴了周兴的冷屁股,正在暗自咒骂他高傲跋扈之时,突又见到两个年轻英俊的翩翩郎君迎面而至,顿时双目为之一亮,急忙迎上前来一扬手中锦帕,对着当先的陆瑾娇笑言道:“哎哟,郎君啊,你多久没来了?娘子们可是想死你了。”
闻言,陆瑾登时一头雾水目瞪口呆,显然不知道这老鸨子为何却是一副自来熟的口吻。
太平公主却是立即大怒,倒竖柳眉望着陆瑾道:“七郎说从未踏足过青楼,为何这老女人却认识你?”
“呵,我怎么知道?在下也是第一次来到弘农。”陆瑾无奈地摊了摊手,探寻的目光已是朝着老鸨子望去。
被那俊俏郎君一句老女人称呼,老鸨子老脸一阵青一阵白,要多精彩有多精彩,然而能够站在这里接人待物的,无一不是人精,立即浑不在意地娇笑道:“天下风流儿本为一家,前来便是客,我们入云馆向来以礼待人,自然认识了。”
话音落点,陆瑾哭笑不得,心中也是为之释然,太平公主也明白了过来,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陆瑾对着老鸨子微微拱手,笑语言道:“这位大娘,我们兄弟二人初到弘农县,听闻贵馆柳依依娘子今晚梳拢,特来见识一二,看能否得到柳娘子青睐。”
老鸨子恍然明白了过来,轻笑言道:“原来郎君竟是看上了依依娘子,能否得到她的青睐,就要看郎君所带的诚意如何了。”
“诚意?”陆瑾大是不解。
老鸨子看出了他们还是初进青楼的稚儿,娇笑言道:“所谓的诚意,便是郎君带来的财物了。”
陆瑾拍了拍腰间荷包,震得里面的金饼哗哗直响,笑言:“既然是心慕柳娘子,吾等自然是有备而来。”
老鸨子岂能听不出金饼之声,立即双目泛光,讨好笑道:“如此,那郎君请进,奴立即为你安排一件环境雅致的隔间。”
陆瑾微笑颔首,举步走入门内,太平公主轻轻一笑,也是紧步跟随。
老鸨子老辣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太平公主的娇靥上,原本保持着的微笑陡然一僵,再看她那微微隆起的胸脯,立即明白了过来,急忙拦着她哭笑不得地言道:“哎呀,这位小娘子,此地岂是你能进去的?快不要给奴家添乱了。”
太平公主杏目一瞪,很是不服气地问道:“本娘子多的是钱物,为何不能进去?”
老鸨子不知如何解释,尴尬笑道:“娘子啊,这期间可是郎君们玩乐场所,你如何能够进去?”
太平公主冷冷道:“本娘子虽则女身,然自小便作郎君打扮,此生也是只喜女子不爱男儿,有何进去不得?快快闪到一边去,不要搅扰了本娘子的雅兴。”说罢,霸道一哼,已是跟随陆瑾而入。
老鸨子被她一通言语训斥,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女女百合古来有之,在唐时也并不少见,那位娘子声言不爱男子,唯好女儿,说起来也并无不妥之处,老鸨子思前想后,终是没有阻拦,只得摇头而叹。
刚走入楼内,陆瑾便回身报以微笑:“四娘子果真只喜欢女子?”
时才本是太平公主大胆之言,突被陆瑾这样一问,太平公主顿时面颊发烫,红晕弥漫犹如秋日里的枫树林,嗫嚅言道:“刚才……情急之下胡言乱语而已……岂能当真?”
陆瑾了解地点点头,笑道:“假的自然最好,倘若是真的,以四娘这般的倾国之容,天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男儿会为之伤心了。”
听到陆瑾赞美自己容貌,太平公主心头猛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鼓起勇气问道:“若是如此,七郎你岂不是也会伤心?”
陆瑾一愣,颔首笑道:“是啊,赏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是肯定的。”
闻言,太平公主心如灌蜜,巨大的喜悦登时将他她笼罩,慌忙低下头不让陆瑾看到她艳红的娇靥,轻轻言道:“你就知道取笑我,我们还是找地方落座吧。”
陆瑾点头言是,朝着大厅中一望,却是长案处处人头攒动。
他正在思考该落座何处为妥之际,却有一名绿衣侍女轻步而至,柔柔一声:“两位郎君请随奴家前来。”便是当先引路去了。
跟随侍女从拐角处登上楼梯步入二楼,离开闹哄哄的正厅,展现在陆瑾眼前的却是一条幽长甬道,甬道隔不了几步,便为一间隔间房门。
门口老鸨子最善察言观色,往往从客人的衣饰言谈便能判断来客的身份地位,如陆瑾和李令月这般身着锦袍的翩翩郎君,自然不会安排到大厅落座,而是在这单独隔间内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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