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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的声音稍微温和一些,说出来的话也更在理:“这里里外外能主事的都是男人,姑娘家脸皮薄,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和我们说,真说了我们也未必能明白。在这个情况下她们唯一能找的也就是公主了,怎么能说她们是多事呢?”
“也有道理,”外面的人叹息:“下回干脆选个女的来管事好了,也省得事事都要向公主禀报,省事又省力。”
外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大,若不是秦瑾瑜听力好又正好在发呆还真注意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秦瑾瑜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有问题需要自己解决了,而且绝对不是简单的问题,否则也不至于闹到需要找自己的地步。
她赶紧推门出去:“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赶紧低下头来:“是这样的,北坊的那些女医师似乎缺了东西,导致治病救人的时候非常不方便,但是她们向户房提出的申请被驳回来了。然后她们就一直闹着要找您,说只有您才能为她们主持公道,我们问是什么事情也不肯说,只是坚持要见您。”
孙志成的家在北坊,正是人员稀少之地,官府临时在那边借着富人捐出的宅子搭建了新的医馆,从此北坊变成了专门救人之地。
魏国民风开放文化包容,女子行医不在少数,这次参与救治的有一半以上,个个都是学识渊博阅历丰富且颇有名气的医者,不少出自以医术而闻名的长生门。
秦瑾瑜下令彻查患病之人,彻底打破了此地祥和的假象,这些日子更是排人四处检查,每日因病被送去北坊的人越来越多,现有的医馆完全容不下那么多人,官府搭建新医馆的速度赶不上人数的增长,部分人夜里只能在医馆里随便找个地方缩着熬过一晚。
秦瑾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再急也没有用,只有等医馆建好且病患增长人数减少才能缓解眼下的状况。
放眼历史,千里无鸡鸣甚至十室九空的现象不在少数。
虽说这次的情况相较于历史上已经算好的了,但是死亡的阴影依然盘踞在江城的上空,久久不散。
从京城以及周围各地赶来的医者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帮助孙志成他们分担重担,却仍然不能照顾到全部的病患,魏涵宇只能请求周围各地派医者前来一同救人。
在这个时候医师最为重要,唯有满足了她们的基本需求,病患才有被医治甚至病愈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对方需要的是什么,秦瑾瑜不敢耽误,立即便骑马奔赴北坊,和正在当地处理事情的典吏沟通了一会儿,才见到了之前要见她的那位女医师褚岳。
当秦瑾瑜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抓着一个馒头急急忙忙地啃,旁边很明显的有专门为医师准备的饭菜,她只是很随意地夹了几个菜塞到嘴里,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吃完咽下,喝两口水便起身准备继续去救人。
“慢着,”秦瑾瑜赶紧叫住她:“你走路都走不稳了,刚才吃东西的时候险些睡着,就你这个状态,待会儿能分出精力救人吗?不如先休息一会儿,等恢复精力了再去也不迟。”
褚岳见了她,本想将自己这些日子遇到的难处都说一遍,谁知道刚才吃的太急,东西卡在喉咙半天也下不去,心口更是堵得慌,半天说不出话来。此时其他人都在忙,注意不到褚岳的情况,秦瑾瑜赶紧上前帮忙,才让她缓过来。
“千万注意身子,”秦瑾瑜说道:“若是有难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们。”
“殿下你能来真的太好了,”褚岳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比秦瑾瑜大不了多少,对着她就是一顿诉苦:“您也知道,大病当前,我们这些做医师的万万马虎不得。无论是行医时治病用的器具还是衣裳都是要经过专门处理,这衣裳一旦穿上了便不能轻易脱下,可这衣服都连在一块,若是去了茅厕就要脱衣,穿在最外面的这件衣服就需要换。可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换洗衣物并拿艾草蒸煮?大家只能尽量减少吃喝,有时候一天也只能喝上几口水。”
医师们套在最外面的衣服据说是长生门发明的,在医治重病患者或者涉及伤口缝合的时候需要用到,在秦瑾瑜看来其实就是材料特殊一些的衣物,有没有特别的用处不好说,但的确比不穿要好。
“真是难为你们了。”秦瑾瑜说:“我会让人给你们多备几套衣物,并派专人每日帮你们处理衣物,你们以后可以安心治病救人了。”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褚岳摇头:“若仅仅是这样,我们还可以忍耐,大不了少吃点少喝点就是了,这些苦我们还受得住。但您也知道,女子都是会来月事的,这期间需要用到大量的月事布,草木灰和棉絮,可我们没有时间去准备这些。我们向户房申请,给我们提供最吸水的草纸,可户房的大人不批,说这不是必需用品,让我们自行想办法,有些人只能多垫一些布料应付着,这一天下来,下身全是血,衣服都浸透了,行动十分不便。有些女病患将她们多出不用的那给我们应急,可数量还是太少,真的太少了。”
“户房的人不同意,其他大人一听到‘月事’两个字就不让我继续说下去了,说什么要避嫌,说女子在男子面前说这些太不知羞耻,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见您,您若是有办法,赶紧帮帮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秦瑾瑜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如今低头,果然看到褚岳身下隐隐有血迹蔓延。
“荒唐至极!”秦瑾瑜也是女的,听到这番话自然觉得愤慨:“来月事本就不是羞耻的事情,和吃饭喝水一样再正常不过,但凡是女子都不可避免,他们竟不给你说也不重视你们的正常需求,当真是迂腐。”
秦瑾瑜其实也知道魏国的文化还没有开放到可以随便谈论月事的地步,如果是平日里不给人说也就罢了,在这样危急的关头病患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要救他们的命就必须要把医师们需要的东西给他们准备好,不给女医师准备月事布就相当于在打仗的时候不给将士准备衣食,这样做不仅是对医师的不尊重,更是对等待着救命的患者的轻视。
更何况不少的女性会在月事期间出现难受的情况,秦瑾瑜本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却亲眼见过不少平日里温柔宁静的姑娘在来月事时脾气暴躁的模样。
宗政灵云好像更严重些,旁人顶多是不舒服需要歇着,她每次来月事都面色惨白唇部毫无血色,有一次竟是直接晕了。
既然这些医师都能极力克制住种种不是,他们又怎么能提供对方最需要的东西。
有条件就尽快将东西送来,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褚岳不知道秦瑾瑜心中所想,她只是很委屈,想到这些日子的境遇,想着自己竭尽全力地在救人,户房的大人却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训斥自己,想着这么多的不容易之处,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捂着脸在秦瑾瑜面前痛哭出声。
从高山晕倒的那一刻开始,世间多了一个医门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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