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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许生仍旧在老地方捕鱼,王六郎也依然出现了,笑道:“许兄,别来无恙啊,今天又相见了,以后也不用再离别了。”
许生关心的问发生了什么事,王六郎答道:“今天那个妇人本来是来代替我的,但我可怜她怀里的幼儿,没了母亲要怎么活?今天她代替我在这河里受苦,其实不只是她一条命,而是他们母子两条命啊。我不忍心,便放她走了,我继续留在这河里,下次再有找替身的机会,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或许,是我们的缘分还没尽吧,啊哈哈哈”说完,六郎渍了一口酒入喉,酒入喉咙颇为苦涩,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许生听了,颇为感慨,他安慰好友说:“六郎这番仁义之心,必定可以上达天听的。”
自此,他俩又向之前那样,日日夜里一起喝酒、打鱼。过了几天,王六郎又来向许生告别,许生以为他又找到了替身,但是王六郎却说道:“不是找的替身。许兄,真的被你说中了,前段时间我发了恻隐之心,放了那个妇人的事,果然被天帝知道了,他为了奖赏我,给我授了个招远县邬镇土地的职位,明天就要去赴任了。假如许兄将来想起了我们之间的交情,可以去那里看我,你不用担心路途遥远,放心,一切有我。”
许生听到好友终于得以脱离苦海,还做了神仙,高兴不已,他向王六郎祝贺道:“六郎你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现在你做了神仙,真是可喜可贺!但终归是人神有别,就算我不用担心路途遥远,但该怎么做呢?”
王六郎笑道:“许兄不必担心,你只管上路就好,什么都不用考虑。”他接着又给许生叮嘱了好多话,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许生自那天后便真的再没见到过王六郎,他心想这次六郎恐怕是真的做神仙去了,我得去看看他,看他过得好不好,于是,有一天,许生将和王六郎的约定对妻子说了,并催促妻子:“你给我准备一下行囊,我准备往招远县去一趟。”
许生妻子笑劝道:“先不说招远县离我们淄川县有上百里地,就算那里真有你说的那位土地公公,那也是个泥塑的菩萨,恐怕没法子和你说话啊。”
许生并不听从妻子的劝告,自己收拾好行李,执意出发往招远县去了。
到了招远县,一问当地人,果然有个叫邬镇的地方,他一路打听着到了邬镇,找了个客栈住下,安顿好后,他便向客栈老板打听土地庙的事。
老板一听,大惊问道:“敢问客人可是姓许?”
许生答道:“正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老板不答再问:“敢问许先生可是从淄川县来?”
许生答道:“正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许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老板却不回答他的话,直接就这么出去了。
不一会,就见人群扶老携幼乌泱泱的过来了,男女老少的人,像一堵墙一样,将许生团团围住。
许生越发惊异,不知这人生地不熟的的地方会有什么变故在等着自己。他心中惊诧不定,就听众人已经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缘由,原来,他们前几天晚上,在睡梦中梦见一个神仙对他们说,他有一个好友姓许,过几天从淄川县来,神仙在梦里和他们说,可以给他的朋友资助一些钱财物品,因此,邬镇的人就都在等候这位淄川许生过来。
许生听了村民的话,也举得十分奇异,他来到土地庙,点上几柱清香,对着土地公公拜了拜,说道:“自从和六郎你分别后,我寤寐难眠,于是便走了上百里的路来践行和你的约定。承蒙你托梦给村民们照顾我,我十分感激。这次来我没给你带什么东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带了些酒水,如果你不嫌弃,那就还像我们当初在河上时那般吧。”说完,他烧了些纸钱,并将酒水往地上洒了下去。只见突然一阵风从神像后面卷来,绕着许生旋转了好一会才散了。
夜里,许生梦见了王六郎,只见六郎衣冠楚楚,好一副神仙做派,和他之前见到的王六郎是大不一样。王六郎对许生拱手道谢,说道:“许兄不畏路途遥远来看我,小弟欢喜不已,感激不尽。但因我所担官职太小,法力低微,实在无法与许兄当面相见,如同咫尺天涯,小弟心中十分悲怆。这里村民给许兄的一些资助,你放心收下,就当是我报答你当初请我喝酒吧的礼物吧。你离开邬镇的那天,我会来送你的。”王六郎说完就不见了。
许生在邬镇住下了,每天他都去土地庙里,带上一壶酒,就如同之前在河上那般,将酒洒在地上,如同和友人共饮。几天后,许生打算回家去,村民知道了,都非常热情的挽留他,纷纷轮番请他去家里吃饭,弄得许生一天得去好几家。后来许生坚持一定要走,村民们实在挽留不住,便都来给许生送行,同时给他送上仪程,一个早晨不到,许生收到的仪程就装满了他的行李。
许生走时,全村老少都出动了,一路将他送到了村口,出了村子后,就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羊角风,伴随许生走了十几里,许生知道这定然是六郎来送自己了,他再次对着土地庙的方向拜去,说道:“六郎珍重!你我终须一别,不要再远送了。你有一颗仁爱之心,自然能造福一方百姓,就不用我这个朋友多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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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生说完,起身继续赶路,那阵风还是在他身边盘旋了好久才渐渐消散,村里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十分感慨,也三三两两的回去了。
许生回到家中后,因为有了村民的馈赠,家里变得宽裕起来,他也就不再去打渔了。后来他见到招远县的人,就向他打听起邬镇的土地庙,招远县的人说,那个土地庙可是极为灵验的,凡所求之事都无有不应,灵得很!
***
故事说完,一阵凉风吹过,月亮彻底隐入厚厚的云层后面,天色变得阴沉昏暗。
“快收拾收拾,回去了,看样子要下雨。”异史山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忙道。
“是!师父!”小徒弟手脚灵活,收拾起师父的茶壶茶杯,至于那些瓜果月饼什么的,只需收起盘子就好,其他的东西早就进了他的五脏庙了。“师父,心存善念真的能做神仙吗?”
“为师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我们为善,只能是发自本心,而不是为了去获得什么而坐行善。至于这个故事嘛,”异史山人也收拾好了东西,将徒弟手上的托盘接过拿在手里,率先往居所走,道:“就算是平步青云也不忘旧时的贫贱之交,这才是他作为神仙的高贵之处。为师认识一个人,家中贫寒,他有一个从小穿开裆裤一起玩泥巴的好友突然发财了,这个人便想着去投靠好友,想着人家会照顾他。于是他变卖的家中所有资产,换成盘缠千里迢迢去投奔朋友,却哪里想到朋友发迹之后不再认他这个穷朋友,他只好历经千难万阻灰溜溜的回到家乡,这么一趟下来,他家里更是什么都没有了,因此被乡人取笑。”
“哈哈哈哈!”小徒弟笑了起来,“那个人也真是的,哪里就能这样去投靠别人,世上像王六郎这样的人可真是不多呢。”
“是月也,哥哥至,貂帽解,伞盖不张,马化为驴,靴始收声。”异史山人边走边唱。
“师父,你这是唱的什么?”
“是那个人的族弟做的一首嘲笑他的令词。”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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