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葶宜的状态,众人都很担心。
瞧她强撑病体出来操持家里的事,嘉武侯夫人劝了多回,总是无用。
念及她丧夫丧子,又实在不忍责备,只好由着她。
这回借着迎宴海州来客,她重新执掌管家的钥匙,丧期中那些偷懒耍滑的下人被她揪出来,杖罚了二三十。院子里颓然气氛一扫而空,渐渐恢复往日的秩序。
祝瑜不无担忧地道:“眼下说这个,虽显得未免心毒,但宋淳之一死,又无子嗣,洹之就是嘉武侯府最年长的嫡子,长幼有序,这个世子位,只怕轮不到旁人。届时,你与葶宜两位世子夫人……她若肯退,倒也无妨,怕只怕她心高气傲惯了,不肯白白容让……”
祝琰尚未想得这样长远,她新嫁不久,眼下最关切的不过就是和宋洹之之间能否磨合稳固,至于掌家之权、世子之位,她从未奢望过。宋淳之出了这样的事,更非她愿意见到的。
“我虽不知嫂子究竟如何想,但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对京里的世家,我全不熟悉,迎来送往,怕是勉强。打点庶务方面,也没人教导过我,我所懂得的,不过是替人捏肩捶腿,熬药诵经……”她有些自嘲地笑笑,“换句话说,我这些年所学会的,只不过是伺候人的本事。我没想过去争名分地位,更没想过抢什么理事的权力。眼下嫂子愿意出来见人,母亲他们都能放心些,总比她一味自苦、胡思乱想折磨自己要好得多。”
她抬起眼来,回握住祝瑜的手,声音和软,“谢谢姐姐今天跟我说这些掏心窝的话,你的提醒我会记着,也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
见她如此,祝瑜便不再多言。这一回是祝琰回京后,头一次与她交心长谈,往日在祝夫人身边,祝瑜几乎是不言语的,母女之间交恶多年,她连装模作样的孝敬顺从都懒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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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武侯府出来,在门前与祝夫人等作别,祝瑜登上了乔家马车。一掀帘,就见乔翊安散漫地斜倚在窗上,里头淡淡一只灯笼垂在角落,他落拓的眉眼落在阴影里,那眸子却如星子,在暗影里闪熠。
祝瑜不说话,垂头钻入车中,坐在他对面的椅上。
乔翊安挑挑眉,声线里带了三分揶揄,“特辞了两家宴请,陪着你堂兄来吊唁,夫人连句谢字都不提?”
祝瑜转过脸来,扫他一眼,“多谢乔世子,为了我娘家脸面,推了那么紧要的宴,不知又要惹得多少美人伤心。回头,少不得要花个几万银子哄人。”乔翊安听她张口就是恶语,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那边祝瑜又道:“乔世子天纵奇才,擅长营生经济,这点子钱值什么,自然是哄得美人回心转意要紧。”
话音刚落,对面陡然伸臂过来,大掌扣在祝瑜修长的脖子上,掐得她呼吸一窒。
“你这张嘴呀……”他将她整个人拖到自己身前,瞧她涨红了脸连踢带打的挣扎,不住扣着他的手掌想要逃脱钳制,却如砧板上的鱼般根本无力挣脱,“我就是对你太好,太心疼你,才纵得你这般,无法无天。”
他松脱了手掌,将她甩到一边。祝瑜跌坐在地板上,揉着脖子狼狈的咳喘。
眼前这个人,长着一张谦谦君子的脸,风度翩翩器宇不凡,谁见了不赞一句俊雅?只有相处久了才知道,这张出色的皮囊底下,藏着多黑恶的一颗心肝。他的阴毒狠辣,翻脸无情,她已领教过太多回。
乔翊安脸上神色淡淡的,指头搭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火光倒映在他眼里,衬得眸子越发清亮,“你那个二妹子,端庄娴雅,胜过你许多。嫁了宋洹之,哼……”
他嗤笑一声,摩挲着下巴,叹道:“倒有些可惜……”
祝瑜伏在他脚下,扬起脸来冷笑:“乔世子见一个爱一个的老毛病是又犯了?只可惜,轮不到你来心疼,我二妹便是如何天香国色,落雁沉鱼,也轮不到你惦记,宁毅伯府在嘉武侯府面前,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这样不要脸的话,你可敢在宋洹之跟前提么?”
乔翊安回眸睨她,被妻子如此讥讽却仍是脸上带笑,神色丝毫未变,俯下身来,笑斥:“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抓住祝瑜的手腕,不顾她挣扎将她拖到膝上,“今儿晚上我回院儿住,好好疼疼你,免你连这种没边儿的醋也要狠喝一壶。”
马车驶出巷子,迎面一人一骑,风一般自窗外掠过。
宋洹之在东门前下了马,将手中鞭子一抛,撩袍朝内去。门上迎着的小厮唤了声“二爷”,慌忙接住鞭子,上前牵住辔头,将马匹牵向角门。
一路过了照壁,穿堂,往东转,过了回廊便是思幽堂。
几个幕僚等候在院外,见他进来,纷纷致礼,宋洹之踏步入内,边解衣裳边问:“永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几人追随他进去,小厮玉成上了茶,躬身退到门口。
灯火摇曳,窗上映着宋洹之宽肩窄腰的影子。
“永王按兵不动,很是沉得住气。这回牵连出刑部、礼部二十多名官员,明面上往来不多,私底下,都是他的人。”
“上回沧州私器坊一案,皇上震怒,斩了大理寺少丞华渊、宫内司雷玉廷,永王硬是扛着没有出面求情半句,可见心机深沉,狠辣果决。”
“手底下折了这么多要臣,又接连损失了五个私库,三百多名士卒,怕只怕明面上按捺不发,心底下却恨毒了二爷。”
几个幕僚忧心着宋洹之的安危,宋淳之便是前车之鉴,那样勇武冷静的人,都难逃暗里那些算计,何况宋洹之眼前举动,无异于将自己架在火上,摆在敌人面前树靶子。
宋洹之推开窗,仰望树梢挂着的弦月,嘴角凝了一丝淡笑,缓声说:“我只怕他不肯动手。”
幕僚道:“我等从前皆在大爷麾下,出生入死,共苦同甘,如今大爷既去,自然追随二爷,只要二爷有命,无所不从。”
宋洹之摆摆手,转过身来缓慢踱步,“如今我为众矢之的,恨毒我的人中,又岂止一个永王?明面上,皇上看似顾念大哥新丧,不好驳斥我的脸面,无奈由得我闹得满城风雨,牵连至广。实则,便是为了皇孙,这口气皇上也忍不得。我只有这么一回机会,既应和皇上试练,更为大哥报仇雪恨,我死没关系,大哥却如何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幕僚劝道:“如今大爷已去,二爷不能再出事,一家内眷,皆需二爷看顾护持,夫人抱恙,二奶奶身孕日浅,三爷虽精明能干,到底年纪尚轻,几个小爷和姑娘都还年幼,二爷若是出什么岔子,他们要如何面对?”
“是啊,二爷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着新婚的夫人和未出世的小少爷……”
“不若交由属下们去办,侯爷那边,也在推进追查,二爷何苦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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