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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荀君详言。”
荀彧眨了眨眼睛。“大王,儒门之学起乎易,扬乎礼,成乎六经,伏羲制易,周公制礼,孔子创立儒门,其间各有数百年。至汉初,乃有董仲舒创天人之说,至今又有三百余年,宜当有变。大王虽不学,却天生聪明,深明治道本原,何不再造儒学,为三百年学人立纲纪?”
话音未落,孙策便追问道:“以荀君之见,如何才能再造儒学?”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具体而言之,即去虚无之谶纬,引数入易,依仁制礼,以实学厚其根基,以仁义沃其主干,以礼仪荣其枝叶,使人人知本份,安本业,尽其职,相处以礼,互敬互重。”
孙策频频点头,又追问道:“如何引数入易?又如何依仁制礼?”
“引数入易者,简而言之,以徐公河之学代替易象之学,精研天地之本,大道之真。依仁制礼者,以平等互爱制礼仪,使人人自重自爱,而后互重互爱。”说到这里,荀彧顿了一下,看了孙策一眼。“譬如大王虽尊贵,不以尊贵凌人。彧虽布衣,亦毋须以布衣自抑。相逢于野,则作倾盖之谈。相逢于朝,则行君臣之礼。大王以为然否?”
孙策盯着荀彧看了好一会儿,嘴角笑意越来越浓。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
“然!”
——
陆逊坐在军师处的小楼上,翻看着公文,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抬头看了一眼百步外的小榭。
夜幕降临,水榭上点起了灯。看样子,孙策与荀彧谈得很尽兴,一时半会的还不会结束。
他们谈些什么?陆逊听不到。不过他不担心,孙策身边的少年侍从会写下记录,到时候会给他一份。今天当值的是凌统、贺达,而不是陆绩,多少有些遗憾。凌统、贺达出身将门,好武轻文,论记录会议的能力远不如陆绩、杨仪等出身读书人家的少年。
说到底,江东的人才还是不够多,大王的事业一日千里,人才不敷使用,不得不借重于江淮、汝颍。如果再等几年,郡学堂、讲武堂的人才跟上来了,情况就会好很多。
大王会安排荀彧做什么呢?陆逊很好奇。他不怕荀彧的报复,他反倒希望荀彧来报复他,这样他才有机会重创汝颍系。荀彧号称王佐之才,是汝颍系当之无愧的领袖,挫败他比在战场上击杀荀衍更有意义。
“笃笃笃……”楼梯声急响,参军卜静快步走了上来,将一份公文送到陆逊的面前。
“右军师,交州急报。”
听到交州二字,陆逊立刻收回思绪,接过公文,伸手抖开,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顿时眼神微缩。他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报出几个数字,卜静听完,转身下了楼,不大一会儿,又抱着一摞公文上来了。陆逊已经将案上的东西收拾好,腾出足够的空间。他接过公文,放在案上,一一打开。
卜静紧张地看着陆逊,额头全是汗。他不知道陆逊为什么收到交州的急报,却要调阅益州和荆州以前存档的情报,这似乎扯不到一起去。
陆逊的目光在几份军报上来回扫了几眼,手指在案上轻叩了两下,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漏壶,嘴角微挑,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平静。
“玄风,你走一趟,请郭祭酒来。”
“右军师,郭祭酒……病休呢。”
“病休?”陆逊笑了一声:“派辆马车去,只要郭祭酒还活着,抬也要将他抬过来。”
“喏。”卜静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又被陆逊叫住了。陆逊指了指水榭。“如果祭酒问起,你知道怎么回答吗?”
卜静会心而笑。“右军师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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