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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依然是家中的罗曼帷帐,身边人似乎是强撑着精神守在床前,黎开摊开手掌,放在眼前晃晃,轻轻的一个动作就惊醒了塌边人。双手被温暖覆住,开口柔声细语:“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程煜没等黎开回答,说了句等下,就起身去张罗着倒着清水,看着他熟悉又不甚熟悉的背影,黎开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让她对饭后的事情记忆全无,掌心的温度还在,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一阵突如其来的情绪作祟,丹田之中涌起万般气浪。
当程煜端着一杯清水回到塌前之时,只见黎开原本白皙的额间,赫然出现一道火红的印记,如展翅欲飞的雀鸟,张扬鲜艳,抬眼迎上的是黎开一双带了些许不舍的水眸,多了丝畏惧,但是分外澄明,似乎通过那双眼睛,一半是肆虐的烈火,一半是冰冷的高浪。
禅舒镜被她握在手里,隐隐闪现的一个“开”字,此时更是迸发了
“怎么?这是哭了?”温柔地用手擦过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但没有泪痕。星目微红,端着杯子的手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尴尬地举在空中。
窗外响起一慢两快的敲更声,在深宅大院中悠悠回荡,已过三更,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墙瓦上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晚云飘过之后,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春夜。
黎开还是接下了那杯水,润着喉咙,咬着杯底的时候早已泣不成声。
“如果你真是程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黎开捂着心口,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一般。
“傻丫头,说什么呢,我不就在这吗?”程煜有些木然地说着,神情颇不自在,但是颤抖着的双手出卖了那时的情绪。
黎开伸手去够了够眼前人,到了近前之时又有些胆怯,片刻的功夫,干脆扔了咬在嘴里的茶杯,翻身跳下床榻,直接扑进了“程煜”怀里。红唇封住他的,混了些泪水,微咸。
“程煜”紧紧地揽着她的腰,仿佛稍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离自己远去一般。
“这都是我最想要的,却偏偏,不是此时能够拥有的。”唇齿稍分,黎开轻轻在他耳边细语,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言罢,掌心端起,那上面竟然也朦朦胧胧起了一层雾,气息流动着,越聚越多,突然向着“程煜”猛拍过去,一线红绸,也混在其中向他胸中钻去。被镇地后退了一大步,“程煜”身上的外衣逐渐由纯白,变得血红,一如之前罩着添红袖的模样。
“黎开!”见怀里空了,佳人渐行渐远,马上就要消失在眼前时,“程煜”还是喊出了口。
罗衫的人儿双肩顿生甲胄,伴随着幻化出的莫邪剑,抬手划过面庞之际,额间印记更加鲜艳欲滴,那是之前在紫府山门,曾经若有若无的印记,那是谛听的主人额间也有同样的痕迹,那是一份守护的决心,和放下的勇气。
黎开回首,再一次将今日黎府的上下看了个满眼,偶尔穿廊而过,脚步匆匆的小婢;闺门前那株盛放的娇俏梨棠;烛影摇曳出双亲的剪影,还有追至门前,无论如何不能在往前一步的心上之人。
“既是最想要的一切,你为何要离开?”
似乎是面前的“程煜”所问,也似乎是那些能说不能说的,久埋在心中的呐喊。
“许是就像我的名字一般,早晚要有‘离开’的一日,但在这之前,我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求为何,也终于理解为何,想要拥有一切而后,需要的是放下,也承认,真正面临放下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难。”
黎开不紧不慢地说着,体内流动的真气,源源而不断,被追魂秘术压制的一魂一魄,竟然能轻松离体,托在掌心,向着“程煜”飞去。少女眉目依旧,久违地露出了一丝浅笑。
“黎开,闺字怀舒,生不渝此志,愿常怀舒放之心,护人护己,不让珍视之人孤身犯险而不能救,不因力不能及看世人挣扎苦求而无门。”
待她说完,周遭旋风骤起,再次模糊了眼前的景象,耳边风声中,似乎还有谁的呼唤,黎开轻轻闭眼,任狂风撕扯,自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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