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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山道上,一行人缓缓而行。这里是从司州通往并州的兵家要道,几十里山路,直接跨越了巍峨太行。
跟其他几条陉道不同,太行陉乃是盘山而建。羊肠坂道盘绕在山岭之间,脚下是不足三步宽的湿滑石板,身旁是枝蔓干枯的参天古树,走在这样的山道中,分毫不容晃神,只怕足下一滑,便要摔落百丈山崖。
身为铜鞮人,姜达自然知道羊肠坂道。当年秦赵大战,秦军就是从这古道潜入长平,击溃赵括主力,大战而胜,坑杀四十万赵军。百余年前,魏武帝也曾拓宽此道,攻伐高干,夺取并州。然而冬日走在这条道上,所有怀古之情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紧张和疲惫。
不过即便如此,跟在身后的流民,依旧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喧哗。只因通过前面几座关隘时,那些守兵都不曾为难他们。
莫说这样的兵家要道,就是普通城关,想要通过也千难万难。用刀槍驱赶的,需要交付钱财的,会抓去贩卖为奴的。对于流民而言,关隘便是鬼门关,想要活命,最好绕路。若是运气不好,碰上猛兽、贼匪也是寻常。可是这梁府的兵卒只是跟守关的兵士打了个招呼,众人就穿过关隘,踏上陉道。再怎么艰险的山路,一天便能走完,不到三日就能抵达传说中的高都城,怎能不让人满怀希望?
所以,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诉苦,他们只是跟前面的兵士一样,沉默的走在山路间,只盼能够尽快通过这条险道。
“小心!”
可能是想的有些出神,姜达脚下一滑,立刻被身后人抓个正着。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站稳脚步,喘了口气。
“姜医生可是累了?”张和扶住了他的身体,小心问道。
姜达连忙摇了摇头:“不累,我还能撑得住。”
“那便好。再走十里就是太行关,可以在城中歇息片刻。”
“这些兵士,都不拦流民吗?”姜达忍不住低声问道。
“放心,这是太行关守将的命令。郎主也早就打过招呼了。”张和笑着答道。
听到这话,姜达心中不由一缓,咬了咬牙,继续前行。
山道太过艰险,两个时辰后,低矮城池才映入眼帘。此处因关前有三眼深不见底的天井泉,得名天井关,又称太行关。关在井北,为天设之险,城楼算不得高,但是胜在奇险,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张和一马当先,来到城下,跟守城兵士说了些什么。不大会儿功夫,城门就吱吱呀呀敞开。
此城甚小,守城的兵士也不多,根本不会让流民们驻足城中,而是大开关门,让流民们通过了关隘,在城外歇息。唯有梁府的骑兵留在了城中。
“张队正,这次带回的流民可不少啊。”一个高瘦男子走了过来,笑着对张和招呼道。
“哪里,多亏吴将军照拂,才能如此顺利。”经此一役,吴陵升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将军”也早早叫了起来。
张和扭头对姜达介绍道:“姜医生,这便是吴将军的得力副手刘裨将,此行也亏得他帮忙。”
那裨将却摆了摆手,好奇的打量了姜达一番:“你便是晋阳医寮里的那位姜神医?”
没想此人知道晋阳医寮,姜达连忙道:“正是鄙人。”
“我家婆娘便是晋阳人,多亏姜医生出手,才消解了大疫。我家将军还向梁侯讨了两本《伤寒新论》呢。”刘裨将显然对姜达很有好感,笑着夸赞道。
听到这书名,姜达立刻激动了起来:“可是梁府刊印的那册医书?能否借我一阅?”
没想到姜达会如此激动,张和连忙对刘裨将解释道:“这些时日,姜医生都被困洛阳,还是刚刚脱险,未曾见到姜太医所著的医书……”
听到这话,刘裨将立刻了然:“这有何难,等我取来。”
因为《伤寒新论》是不要钱的,书里还不少防治疫病的手段。防疫向来也是军中的要务,吴陵就厚着脸皮向梁峰讨来了几本,闲了就找人讲解,就连关隘中都留了一本备用。果真,不多时刘裨将就拿着书册走了下来:“这本有些旧了,姜医生莫见怪。”
姜达已经顾不得礼仪了,从对方手里抢过了书册,只是看到封面,便红了眼眶。那书上,除了“伤寒新论”四字,还有祖父的名讳,一笔一划,皆是梁子熙亲笔。他亲手誊抄了祖父的书稿,刊印成书!
翻开书册之后,姜达的手抖的更厉害了。这书制作相当精良,非但标出了句断,还有分引章节,大小字体,绝不会让人误读错断,每个细节都足见功夫。看着那一句句言简意赅的描述,一条条熟悉无比的病例,姜达忍不住哽咽道:“这,这册书,便连此处都能看到?”
“何止是这里。”刘裨将感慨道,“梁府发卖《金刚经》,这书便是附赠之物。去岁光是县尊就卖了十数卷吧?恐怕司州也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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