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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十七岁开始进入监狱,过了整整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过往,她知道也许他不会介意,但是她介意,介意所有的美好会因为这件事情毁灭,介意自己的过去给商录蒙上一层灰。
商录看她一直低着头,心也跟着紧紧的揪起来,抬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
“傅云生,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我难道不会自己去查你那些犯罪记录?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想办法知道?”
傅云生愣了一会儿,抬起裹满眼泪的眼睛看着他,一眨眼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她红着鼻子和眼睛摇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和他说:
“六哥,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现在……”她哽咽着,自嘲的扬了下嘴角:
“现在更加配不上了。”
她那时候就总是觉得,哪怕同是一个村落里出来的青梅竹马,也因为两家太过悬殊的关系而显得自卑和胆怯,后来跟着母亲进了城,见到了大城市的辉煌,纸醉金迷,更加觉得来自小山村的自己是那么可笑和微小,自卑像是一只无处遁形额洪水猛兽,她偶然躺在家里那张刚好够母女两人睡的员工宿舍里,会忍不住的想,商录怎么会喜欢像自己这样的小丫头。
不够好看,没有才华,长得矮小,嘴巴笨拙……她从懂事开始,便觉得自己满身缺点,被父亲嫌弃,被村里的小男生欺负,到底有什么优点会被商录看上呢?
亦或者,她哪里又敢高攀呢?
在繁华大城市里打拼的贫穷底层,像是蚂蚁,每日都在不停的干活,不停的付出,收入却微不足道,可怜巴巴的只能每一顿都精打细算,度日如年,想着什么时候熬着熬着就见到了希望,一个人的坚守是困难的,好在有那只商录送给他的银白色鲤鱼陪着她,她舍不得买五块一包的鱼食,偶尔丢点馒头进去,它竟然也会吃。
在寒假里想念商录的时候她就会看看它,和它说说心里话,说说商录这个小混蛋为什么那么欺负她,却不欺负别的女孩子。
那时候沈星云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一千五,除去她在学校的借读费,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剩余,她一直很好奇,究竟沈星云是怎么在这样一个节奏快的大城市里生存下来,究竟是怎么养活她的?
直至那一日,学校因为临时有事早放了半天假,她买了平日里当晚饭的馒头,还未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沈星云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男人的脾气很不好,抬起脚踢翻了家里的凳子:
“一次两百,你抢劫啊,一百块,干就不干,不干就拉倒?”
沈星云低三下四的求:“我也是生活所迫,一百五,给您服侍的满意。”
懵懂的傅云生,大抵是知晓了一些那些模糊的声音是怎么来的,她捂着嘴巴缩在狭隘黑暗的楼梯口,一边气愤的掉着眼泪,一把把手里的馒头全部捏碎……
不该是这样的,大城市的生活一定不是这样的,哪怕母女两个的生活再辛苦,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无法理解沈星云的做法,隔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在一次争吵中把这件事情捅破,摔了碗,第一次对沈星云发脾气: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这有什么不对?”
沈星云不愿意她那么小就进工厂,只当是孩子的青春期叛逆,一边拉住她,一边拿鞋子打她:
“翅膀长硬了你就想飞了?你知不知道不读书你什么也做不了?”
“读书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她恨透了读书这个词,咬着牙不哭,腿上全是被沈星云拿拖鞋打出来的淤青,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想着读书,她只是一直再拿沈星云的血汗钱,像个吸血鬼和拖油瓶。
后来她彻底怒了,推了沈星云一把:
“我不想你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想你这样。”
沈星云突然愣住了,突然间明白这段时间女儿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和自己沟通,也不再粘着她了,她张了张嘴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是流着泪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她心里更难过,不愿意沈星云什么都去做,为了女儿连自己的人生也不要了,那时候只有后悔,想着不如当初眼睛一闭,就这么嫁人算了:
“妈,我嫁人算了。”
沈星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千万不要拿嫁人开玩笑。”
一个女人的一生,宁愿单身,也千万不要嫁错了人,一错再错,最终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
傅云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沈星云也哭了,打开门直接下了楼。
这件事情商录不知道细节,只是恰好那时候她身上还有钱给商录打电话,电话挂断没有多久,跑的满头大汗的商录在人民公园的广场上见到了双手空空,只穿着一件单薄白衬衫傅云生,女孩子穿了拖鞋,裤腿上全是拖鞋印,狼狈的坐在即将暗下来的天空之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呆,后来她抬起头瞧见商录,一张嘴巴就哭了。
那是商录记忆里,她哭的最悲惨的一次,那时候春心萌动,正是暗恋一个人最小心翼翼的时候,他不敢抱她,只是紧紧靠着她坐在,把自己的肩膀靠过去,傅云生脑袋一歪,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更难过:
“商录,我再也不想读书了。”
商录问了半天也不见她说母女两吵架的重点,只是重复自己不想读书,他把关于读书的美好未来说了一遍,傅云生却越听越难过,这些美好与她无关,如果要这些就要牺牲沈星云,她不愿意,这不是什么公平的买卖:
“傻子!”
商录不太明白她重复这些无意义言语的心境,看她哭到停不下来,从裤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捏住她的鼻子,像个大哥哥一样的唬她:
“给爷把鼻子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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