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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吃了几杯酒辞了季蔚琇,冷酒在腹浸着脏腑,颇不是滋味。他沿河回家,今日三九市集,摆满了摊贩挑担,时近年关,好些翦绺扒手钻在人多之处专拣老弱下手。
沈拓穿街时拿住了一个,搜了个粗布荷囊出来,倒在手里也不过十来个铜板,心头火起,怒道:“他一个年迈老汉,卖晌午的耙篱才得这些许的钱,你倒要翦了它去。”
卖耗篱老翁摸了腰间才知失了财物,又急又怕又庆幸,冲着沈拓千恩万谢弯腰揖礼。沈拓因他年老,避过不受。
旁边认识的拍手,又吹捧卖好道:“都头年底多在街市巡走,这些宵小眼见都头不在,一个个倒狂起来。”
沈拓知他说的不过花话,笑着虚应几句,拿了贼偷要扭他去县衙。那个扒手见求饶无用,将身一缩,蜕皮般脱了外衫,滑鳅似得逃脱。
沈拓拿着脏布褐衣,倒被气得笑起来,上前撵了几步,又有摊主闲人上前围堵。贼偷哪走得脱,狗急跳墙,攀上岸边一株老桃,被哪个用扁担一扁担捅进了河里。
沈拓见他落水,冻得双唇发白,放他自去,转身要走,却见喧闹人群中,何栖戴着幂篱俏立一隅,轻纱遮脸,沈拓仍知她笑颜如花。
“郎主。”阿娣生怕他错眼,在那跳脚招呼。
沈拓回神,忙挤身过来,接了篮子问道:“阿圆怎还未归家?”
何栖道:“本想着寻一只团鱼来,谁知与阿娣问了好几只船,竟是不得。渔家道天寒钻进了泥里,轻易网不住它。”
沈拓护了她在身边,不让行人挨挤臊她,笑问:“人多道窄,可有累着?”
何栖笑道:“难得热闹,闺中时不好在外走动,年下人杂,阿爹更是不放心。可见嫁为人妇还是有些许的好处。”
沈拓看她:“原来嫁我只得了这便宜?”他一语刚了,惊觉提篮中有活物跳动,掀开一看,却是一篮子指长的泥鳅,挤挤攘攘攒动摆尾。
阿娣在旁边掩着嘴巴笑:“娘子刚才看郎主走了贼偷,还说那贼偷比滑鱼还滑呢。”又探身看了看水面,哪还有身影,早泅水逃了。
沈拓陪着何栖,询问道:“还有什么将买之物?”
何栖想了想道:“年货吃食也可备下了,干蔬果点纸烛,除开活鲜,你既得空一并买了来。”
沈拓算了算日子,笑道:“我托了陈兄弟琐事,现在事了,要谢他们吃肉吃酒。阿圆同我去肉铺定个猪头来。”
何栖住了脚步,隔了轻纱看他,直把沈拓看得惴惴的,踌躇笑问:“我身上有不妥的地方?”
何栖漫声问道:“不知大郎托了陈家兄弟什么事?”
沈拓这才发觉自个失言,陪笑道:“芝麻小事,家去再告诉你。”
何栖笑:“可不许编了什么来骗我。”
沈拓忙道不敢。
何栖见他小心的模样,不愿揪着不放,撇开不谈转而说道:“家中灶小,定了猪头让店家劈半,不然炖煮不开。”
沈拓松了一口气,又笑:“陈据他们再不嫌的,熟肉冷酒再不讲究。”
他们边说边走,没细留神竟走到了赖家肉铺,沈拓本待避走,赖屠户却一眼看到了他,笑道:“大郎许久不见,今日现杀的鲜猪,割一刀精肉家去包馄饨饺子。”
沈拓索性放开,揖了一礼,问道:“赖叔父家中可留有猪头?”又让何栖见礼。
赖屠户微看她看一眼,拍拍肚子哈哈一笑:“侄媳多礼,我这油腻腥臭,腌臜得很,就不与你们亲近。”推开伙计,自己操了肉刀,问道:“大郎与侄媳拿猪头祭祖还是自吃?若是祭祖,我与你将皮子再刮一遍。”
沈拓道:“赖叔不忙,家里自吃,只劳赖叔取了脑花对劈。”
赖屠户弯腰抄了一只猪头出来摔在案板上,掏了脑花,拿布抹了刀,抡了胳膊几下剖开,又刮了一条猪尾,道:“猪头腥重,你们自去,我让伙计送到你们家中。”
沈拓谢过,拿钱时赖屠户一瞪眼:“一个猪头,要甚得钱的,大郎休要啰嗦。”
沈拓不肯,何栖也笑道:“再不让赖叔父吃亏的,白拿了家去,下次怎敢登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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