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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要去滨江农场采访,过几天再说吧!”舒畅像逃似的忙钻进屋里。
说谎,原来是这么的难!她苦笑地扯扯嘴角,真的不知道爸妈一旦听说了她和杨帆要离婚的事,会是什么反应。晴天霹雳不过如此!现在,在天没有塌下来前,她驼鸟似的不去多想。她轻轻地推开舒晨的房间。
舒晨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脱下来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叠在床边。但有时候,舒晨发起傻来,会把房间里的一切砸个粉碎,还会打于芬。于芬总是哭着说:晨晨,别打妈妈的脸,妈妈一会还要上街买菜、做事,人家看了会笑话,你打妈妈的背好不好?
舒晨看到妈妈哭,一愣,张大嘴巴跟着妈妈哭。舒晨也会对舒祖康横眉怒目,但是,他在舒畅面前,却从来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舒畅还是个小娃娃,他搬张椅子,坐在婴儿床旁边。舒畅哭,他哭,舒畅笑,他笑。舒畅大了后,他便跟在舒畅后面做尾巴。舒畅在跳房子,他托着下巴蹲在一边笑,舒畅玩过家家,他便给她做宝宝,让他干吗就干吗。街上的小孩子总是笑舒晨是个大傻瓜,为此,舒畅不知多少次把人家孩子打得鼻青脸肿。人家爸妈领着孩子追上门来告状,舒畅的掌心都被于芬打红了,倔强的舒畅抿紧唇,怎么也不肯承认错误。她不认为自已做错了什么,保护晨晨,是她的职责。
舒晨像是察觉到房中有人,他睁开了眼,看到舒畅,咧开嘴巴就笑。“我是晨晨,”他一跃坐起身,拍着自已的胸口,然后指着舒畅,“她是唱唱。”
这是小时候,舒畅牵着舒晨出去玩时,舒晨式的自我介绍,说时,他一脸骄傲。
一个月不见,舒晨瘦到脱形,纤弱的身子上顶着个硕大的脑袋。以前,他壮实得舒畅站在他身后,于芬都看不到她。他身上隐约透着股尿躁味,这是身体出现酸中毒的症状。
舒畅忧伤地挤出一丝笑,挤上舒晨的床,抱了抱他:“晨晨,想唱唱了吗?”虽然舒晨大她十二岁,但在她的心中,他就像是她的一个小孩子,宠到极点的小孩子,同时,也是她心底里最好的朋友。
舒畅性格直率,大部分时间都是大大咧咧的,真的有什么事,她却是个爱藏事的孩子。但不管发生什么,她就爱和舒晨说说。舒晨啥也不懂,傻笑着玩她的手指。她今天受了什么委屈,考试砸了,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通,在学校又闯了什么祸,甚至在她情窦初开时,暗恋上一位高她三届的男生,这些她认为有损她形象的话,她都会和晨晨说。
说过后,心底里就一派平坦、万里无云,仿佛把所有的心事都扔给了舒晨,她什么事都没有了。
“想,晨晨想唱唱。”怕舒畅不相信,舒晨把头点得像小鸡捣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赤着脚就下了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包阿尔卑斯奶糖,献宝似的塞到舒畅手中。
舒畅眼眶一红。她心情很不好时,就爱买包阿尔卑斯奶糖在嘴里嚼着。那种带有牛奶味的甘甜在口腔内融开,像丝一般光滑,慢慢淹没了心口的苦涩。
舒晨记得的事不多,这件事,舒晨却记得很深。
“我买的,买给唱唱的,唱唱喜欢吃,吃过后就会笑。”舒晨把嘴巴咧开,做出一个扩大的笑容。
舒畅把纸包撕开,扳出一粒,塞到舒晨的嘴巴里,自已也扳了一粒,兄妹俩夸张地对嚼着,把糖果咬得咯咯地响,然后一起放声大笑。
听着舒晨爽朗的笑声,舒畅觉得只要能把这笑声留住,做什么都值得。
“晨晨,知道吗,我今天哭了。”舒畅让舒晨躺下来,她依在他的旁边,低低说道。
舒晨紧张地侧过身,用手摸舒畅的脸,“唱唱不哭,唱唱吃糖。”
“我在吃呢!”舒畅把舌头伸出来,让舒晨看到上面的糖粒,舒晨才又放心地躺回去。
“我不是因为难过才哭的,我是因为高兴。你看,人家家里都是一个孩子,都孤单呀,可是我多幸运,有晨晨给我做伴。”
舒晨呵呵地笑,把舒畅的手抓得紧紧的。
舒畅用小拇指勾起他的大拇指:“晨晨,我们约定,不管手术有多疼,你都要挺住,我不管心里面有多苦,也要忍着,好不好?”
耳边传来重重的鼾声,舒晨睡着了。
舒畅微笑地看看他,轻轻地下了床,替他掖好被角。舒晨怕黑,她给他留了一盏浅浅的小壁灯,这才走了出来。
爸爸出诊回来了,在院中听妈妈兴奋地说杨帆怎样怎样的通情达礼,他家唱唱真是没看走眼。她听得心中涩涩的,自嘲地倾倾嘴角,转身进了自已的房间。
洗了澡,拍上爽肤水,然后打开笔记本,想看看《落日悲歌》的书稿。舒畅并不是读新闻的科班出身,她大学学的是水利工程设计,阴差阳错做了个法治记者。这三年,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在报社站住了脚。她在省内得过两次新闻奖,在全国得过一次。一个记者,能出本书,也是对自已的一种证明,她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书稿共分二十章,每一章一个案例,目前写好了十八章,还有两章就能完稿,采访的犯人也和劳改农场预约好了,明天去过后,就可以准备完稿。
这书出了,将有一大笔的稿费,在这个时候,等于是雪中送炭。
舒畅现在不担心钱,她担心手术后,舒晨会出现排斥反应。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想到刚才爸妈的谈话,她咬了咬唇,仰起头,做了个深呼吸,拿起一边的手机。她直接按了重拨键,手机屏幕上跳出两个字――老公,一圈圈电波,像蝴蝶似的围着这两个字向外扩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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