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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祖父所收那养子他……到底是谁,如今又在何处?”
方嬷嬷闻言,叹了一声道:“这个乳娘却是听说过一二的,此人原叫二黑,是个没爹没娘的。后来被老侯爷取名为峰,跟了侯爷的沈姓。要说这沈峰也算个奇才,和咱们老侯爷一般本是个没有根基,不知姓名祖籍的可怜人。早年他跟着侯爷东征西战极为骁勇,是个打起仗来不怕死的狠人,故而得了老侯爷赏识将其带在身边照看,常说此子颇肖自己。侯爷见他虽年纪小,但却是个通晓事理的,便亲自指点他武艺,刻意栽培。后来他因救驾有功,便被圣祖皇帝看重赏他在御前做了个亲兵。要说这人是个有福气的,斗大的字不认几个,竟是运气极好得了圣祖皇帝的青眼,说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机灵,虽不认字但难得的是骁勇善战,是个天生的将才,堪当大用。于是就给放了个江南路招讨使的官,谁知他还真有些本事,竟屡立功劳,步步升迁,在宏德三年时已做到了正五品玉宁关关口守御一职,刚巧那年闽西发生了民变,他又因平乱有功升了四品宣抚使,如今已官拜正三品的凤安道兵马都指挥使一职。”
慧安闻言一愣,这凤安道兵马都指挥使可是个实职,掌了凤安道下辖的六个府州兵马,虽说主要性不及五城兵马司、御林军这样的天子禁军,但历来京畿有变,凤安道的府兵是勤王救驾的必调兵马,起着就近拱卫京师的作用,历来皆是皇帝亲信之人方能胜任。
这人竟然能凭借白身升至此职,可见也是个能人,武艺必然也是不凡。算计这样的人又岂是简单之事?
再者当年之事纵然祖父和母亲相信沈峰为人,此事一出不管查没查到真相,出了这等事大局已是定了,沈峰必然是要被赶出侯府的。只当年祖父虽是将人赶出了府,但是却未曾更改族谱,将人除名,这就可看出祖父和母亲还是相信沈峰的。
只可恨那使计之人太过阴毒、卑鄙,竟想出如此毒计来,若那人真是……
慧安想着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她不想这样怀疑自己的生父,但他既然能做出毒害母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那他还是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而且此事除了他慧安实在想不出还能有别个什么人能从中得到大利,或是能如此轻松就将母亲和沈峰给设计了的。显然,当年这事是内外勾结才能成事的,那么动手脚的就万不会是在府中没什么地位的人。
只是,大辉的子民是不能随便收义子的,如沈峰这种情况算是乞养,也就是没有亲属关系之间的收养。
大辉宗法律中的宗祧律中有言,弃养是不以立嗣继承宗祧为目的的,律例禁止立养子为嗣子,所谓异性不养,若收养人因义子而乱了宗法秩序是要杖打六十的。
如沈峰这种情况,虽说开了宗祠,写入了宗谱,身份上已算是沈家人,但却是不能继承凤阳侯府的家业的。
何况当年沈峰只是回京述职,并非要常住京城,好像对孙熙祥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他就算害得沈峰被赶,在当时却也不能从中得到什么。
若说他只是为了叫母亲和祖父有愧与他,这才设计此事,那这还算是个人吗?何况当年他和母亲刚刚新婚,感情还算融洽,孙熙祥一个大男人真的就会甘心自己给自己带上一顶绿帽子?这事但凡有一星半点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面?
他想要赶沈峰,大可用别的法子,当年侯府之中可还养着祖父的八个美妾呢,他何不设计了沈峰和美妾私通,那样虽未必能一击而中,但起码能叫沈峰和祖父之间起了嫌隙,有了缝隙再慢慢注水,何愁有一日心墙能不崩塌?
只是照孙熙祥前世所为,他毒害母亲,一步步掌控侯府,又引诱自己嫁入王府放弃袭爵,后终将凤阳侯府顺理成章地改成了孙府。
这一连串的设计长达数载,可谓天衣无缝,不疾不徐,沈峰不能继承家业那前提是这世上犹有祖父血脉,但若母亲死了,她又主动放弃了袭爵,这事就另当别论了,沈峰便会成为袭爵的不二人选,何况沈峰自己也有功与朝廷,承袭凤阳侯府的爵位那是顺理成章,只要有他在凤阳侯府就万没落到孙熙祥这个外人头上的道理。
这么看难道此事真的是孙熙祥所为?难道他竟是在一入侯府就惦记上了侯府家业,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他的夺产计划?
那他也太可怕了吧……
慧安想的额头两根青筋砰砰直跳,一阵阵头疼。方嬷嬷见她如此,不由心疼地道。
“姑娘快别想了,这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岂是一时半会能够想明白的。姑娘快躺下吧,眼见这天都要亮了,虽说今日不用再往国子监,但起的晚了整日都会难受的紧。”
慧安这才点头躺下,方嬷嬷亲自值夜,在外间听慧安不停翻身,不由叹了口气。
慧安迷迷糊糊也不知何时才真正入眠,待睁开眼睛时太阳已升到了半天空,照的整个屋子明晃晃的。方嬷嬷听到动静唤了丫头们进来伺候,待慧安出了净房坐到妆台前,这才禀道。
“一早关府来了人,说是关府在西郊庄子上干活的小厮,他说早先姑娘答应了他们三爷要给照看几日庄子,他听说国子监放了年假,便来请示姑娘何时去,他们好安排一二,到时派人来接。”
慧安闻言迷糊一下这才反应回来,一拍脑袋苦着脸道。
“他还真要我去给他做养马倌啊,这人真是,我又不是他们家的奴才!”
方嬷嬷见此,笑着劝道:“关将军救了姑娘,姑娘既是答应了人家就该做到才是,何况我瞧着那小厮挺急的,说是庄子上原先的马倌突然生了病,这临时也找不来懂马的。这几日那庄子都快乱了套了,这才不得不求到了姑娘这里,姑娘瞧着就帮帮人家吧。”
慧安这才点头,道:“这事等过了明儿再说。”她见方嬷嬷还欲再言,忙又道,“乳娘放心,我一定去,后日我一准起来就去给人家看马喂马当那不要钱的苦命短工去。”
翌日,慧安穿了件月白色绣缠枝菊花的对襟褙子,同色镶米色裙边的素净罗裙,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圆髻,仅用一根通体剔透的白玉莲花簪子别着乌发,在屋中焦急地行来走去,不停地向院中张望。
冬儿见她这般不由笑着上前,道:“姑娘快别走了,瞧的奴婢都眼花了。方嬷嬷定然就快回来了,我瞧着这天色已经不早,只怕成国公府送葬的队伍也快到了,姑娘姑且再等等。”
她正说着,慧安便见方嬷嬷匆匆自外面回来,瞧见她便笑了起来,慧安一瞧便知事情办成了。
果然方嬷嬷进了屋便笑着道:“姑娘,国公府的丧葬队伍已经到三字街头了,请姑娘出府主持路祭吧。”
慧安这才整了面容,点了点头缓步出了榕梨院。
成国公汪士鸿,本是江南人,从圣祖起兵便投了军,到大辉建朝积功至西山护卫千户,后因平乱有功受封世袭公爵,如今成国公府已世袭三世六人,现今的成国公乃是汪士鸿的曾孙汪明建。
成国公府的世子汪杨忠在京城素有威名,不仅长相出众,更是有勇有谋、弱冠之年便行事沉稳、遇事果决,颇有其曾祖父之风。是京中贵介子弟中数得上号的可造之材。
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宏德四年的武举人,被皇帝钦点了御前侍卫,后步步高升,直至御林军中郎将一职。如此年轻,又是凭自己本事,能得圣上青眼委以重任,使得成国公逢人必满面春风地说起儿子。
只可惜祸从天降,当日端门事件成国公世子竟死在了东姜人的刀下,而成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小儿子在裳音楼中看热闹,竟亦遭遇了不测,一死一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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