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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贺云承泡够了,从池里起身。
他毫不在意地解下腰间湿透的浴巾,赤果着健美的身体,走向另一侧的屏风,拿起搭在上面的黑色条纹浴衣,动作利落地套上。
随即又走回来,扔了件米色的在钟渝旁边:“穿上。”
钟渝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起身,先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才拿起衣服。
棉麻的布料十分柔软,腰带他不太会系,便随意掖在了腰后。
贺云承俯卧在榻榻米上,双臂交叠垫在下颌,说:“过来给我捏下肩膀。”
钟渝跪坐在他身旁,活动了下手指,开始给他按摩。
他手法力度竟意外的专业,贺云承很受用,舒服地半眯起眸子。
“不错嘛。”贺云承说,“专门学过?”
钟渝脸上没什么情绪,“嗯。”
贺云承不解:“你一个学生学这个做什么?”
学这个做什么?
钟渝眼睫微颤,当然是为了给人按摩。
他母亲病重,即将油尽灯枯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无数次的化疗和病痛折磨,她已经无法下地走动,甚至连翻身都很困难。
长时间卧床,血脉不流通,就容易导致压疮和肌肉萎缩,为此他跟护工学了按摩,想缓解母亲的痛苦,哪怕只是一点。
长期的病痛折磨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不论那人曾经再怎么坚强。
在母亲最后的时间里,她变得非常刻薄神经质,任何小事都能成为她歇斯底里的导火索。可能只是水稍微热了一点,她就会用力把水打翻在钟渝身上,甚至不惜以最恶毒的话语诅咒自己的儿子——
“你为什么不去死?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就不会那么痛苦!”
到后面钟渝已经麻木了,她压抑了那么多年,那么痛苦,早就该疯掉了。
但母亲走后,他想起来的,不是她怨毒的眼神,而是小时候那个炎热的夏天,她牵着他的手,温柔地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以及那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思念。
人脑真是神奇的器官,在遭受重大创伤后,自我保护机制便会开启,过滤掉痛苦的事,只留下温馨的回忆。
“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贺云承的声音把钟渝拉回现实。
钟渝不自觉用力,轻声说:“因为我妈妈。”
因为妈妈?贺云承想起来,钟渝的妈妈是因病去世的,按摩可以缓解部分疼痛,他学这个说得过去。忽然颈窝一阵剧烈酸痛,他“嘶”了一声。
钟渝松开手,“抱歉。”
贺云承没有生气,反而来了点兴致,调侃道:“看不出来,人挺瘦的,劲儿倒是大。”
他翻身坐起,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微偏着头打量钟渝,唇角含笑:“我一直想问,你教贺云舟哪门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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