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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老人几乎都很相似。奄奄一息,苍老,虚弱。
虽然杨忠赟睡在他自己的医院的顶楼套房裏,郁知年的爷爷经常只能睡在医院的走廊,但郁知年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像,身边的气味也很像。
消毒酒精、病号服和一些病重的气味。因为杨忠赟生了病,不再喷香水了。
刚从手术室出来那几天,杨忠赟经常惊醒,喘着气把郁知年叫醒。
他双眼瞪得很大,紧抓着病床边的扶手,把走过来的两个护工挡开,只让郁知年扶着他坐起来。
等他情绪缓过来,郁知年才能坐下,给他读一本书听。
杨忠赟吃饭,做检查,甚至清理,都要让郁知年在身边,像担心护工会虐待病人似的。
郁知年的睡眠变得支离破碎,精神状态也不大好,白天总像一个游魂,经常一看见书,下意识就想要拿起来,给杨忠赟念几句。
唯有杨恪每晚来探病时,他心情才能够轻松一些。
有一天,杨恪来时,杨忠赟正在睡觉。这天白天出了太阳,但是气温很冷。
郁知年记得那晚的夜空是深蓝色的,像一片冰湖。
他和杨恪在医院走廊散了散步,去玻璃房坐了一会儿,他靠在杨恪身上睡着了。杨恪身上很温暖,有和他一样的洗衣用品的气味,但又不太相同,总给他一种可靠的感觉,他做了一个非常美的梦。
梦到杨恪,以及他们未来的生活。
醒来时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让郁知年一度认为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会实现的。
郁知年觉得他可以隐藏自己的感情,只单纯地待在杨恪身边就好,毕竟感情对于杨恪来说,好像暂时并不是什么必需品。
变故应该是在那天杨恪走后发生的,尽管郁知年那时还没有意识到。
那天杨恪离开了,郁知年照例坐到杨忠赟身边。
杨忠赟让两个护工先从病房裏出去,郁知年正要为他念书时,杨忠赟忽然问他:“知年,你对杨恪是什么感觉?”
郁知年拿着杨忠赟最爱他读的那一本《茶花女》,闻言抬起头,看着杨忠赟。
杨忠赟直视着他,眼神有些浑浊,或许是由于坐姿的原因,下颌和脖子的褶皱松弛地垂着。
郁知年在这个家住了几年,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应对杨忠赟的办法,他和杨忠赟对视片刻,轻声地说:“爷爷,我没有听懂。”
杨忠赟突然笑了笑,说:“知年,和爷爷就不用装了。”
“你每天给杨恪发那么多消息,有时候和他说着话,脸就红了,”他说,“知年,这么多的痕迹,只有小孩子看不出来。你喜欢杨恪,是不是。”
郁知年不知道杨忠赟的意思,只觉得一股热气冲到脸上,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我是过来人,”杨忠赟说,“也曾有过喜欢的人,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又笑了笑,把眼神移向窗外,像在回忆,沈默了一小会儿,说:“那时候我刚上大学,是学校裏最穷的一个学生,每天只能在食堂打三两白饭,但她从没有看不起我,还会悄悄地给我加菜。
“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她,我大四的时候,没有钱考试,她也没什么钱,但总是想尽办法,凑出来给了我。
“走的那天,她来送我,塞给我厚厚的一迭钱,让我到那裏,也千万不要苦着自己。
“我们说好了要常常写信,可是我去了学校,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好不容易问到了学校的人,说她回老家去了。”
杨忠赟的眼神带着轻微的痛苦,仿佛正在透过空气,看自己爱过姑娘,而后他忽然转头,看着郁知年,说:“知年,爱情是很宝贵的,应该大声讲出来,不要错过。”
郁知年从未听过杨忠赟这样推心置腹地和自己说他的故事,听得有些感动,但理智尚存,因此没有说什么话。
“知年,”杨忠赟又看向他,认真地问他,“你告诉我,我不会干涉杨恪什么。爷爷只是关心你,想知道你的感情。”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老的手,摸了摸手背上的滞留针,对郁知年说:“爷爷的时间不多了,知年。我是知道的,就算这次手术成功,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你可以放心地告诉我这个老头子,就把我当做是一件只会听,不会说的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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