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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来咱们就去芬兰看雪,看极光,看驯鹿。”
“——我们去那边过圣诞节,再帮你看看学校,怎么样?”
季云深食言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可以一起看日出。
警车和救火车一边鸣笛,一边呼啸驶过这条街,与此同时,琴声和着警笛由哀婉变得磅礴,像背负百年仇恨恩怨的凤凰,一朝投身火海,燃烧、涅槃,于死灰之中释然、重生。
周允诚目不转睛盯着肖誉,不知不觉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臺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只刎颈的凤凰,他们相爱了上千年。
一曲毕,评委桌上多出几团使用过的卫生纸,为首的评委头发花白,鼻音浓重,用英语问他:“我没有听过这首曲子,是你独立创作的吗?名字是什么?”
肖誉双目莹润,眼神坚定:“即兴创作,曲名是……《重生》。”
回到医院,季云深已经从手术室出来转进了icu,还没有醒。头上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总是红润上翘的薄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唇角平直。看上去心情很坏,和平时发怒之前的表情很像。
不同颜色的线从病号服领口伸出来,接到病房的仪器上,按一定节奏“滴滴”的响。曾引以为傲的两条长腿露在外面,被仪器吊起来,全部打上了石膏。
比那片干枯的银杏更脆弱,更破碎——这还是他认识的季云深吗。
这只花孔雀醒来之后,能接受自己的头发没了一半,腿断了……说不定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吗。
护士见他回来了,靠翻译软件完成了关于术后护理的嘱托。他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艰难读着刚才送来的化验单。
其实大部分是看不懂的,可他眼神没离开过,看着看着,豆大的眼泪就掉在了纸上。
“——他必须马上手术,你是病人家属吗?”
一份手术风险须知递到眼前,肖誉本就乱成一团的脑子,又因英译中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半晌吐出一句:“no。”
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了。
他打电话给丁颂:“你能联系到季云深的父母吗。”
丁颂说,季云深的母亲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父亲也在去年冬天病逝。季云深的父母都是独生子,所以他和其他亲人之间甚少联系。
肖誉半天没说话,他很难把“孤儿”和“季云深”联系起来。
孤儿通常指失去父母或合法监护人的孩子,而季云深早已脱离“孩子”的范畴,但得知这个消息,肖誉还是很揪心。
哪怕长到五十岁,只要父母健在,就能偶尔逃避现实,短暂地做回“宝宝”。
季云深失去了自己的庇护所。
他想起去年冬天季云深来欧洲出差,原来那次竟是处理后事,原来他对季云深的事情一无所知。
真可笑。
刚洗过的一双手凉得像冰块儿,可明明洗干凈了,他怎么还能看到上面的血渍,是氧化后的暗红色,灼烧他的皮肤,比那场火还烫,比火燎在身上还疼。
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攥着从雪地捡回来的几颗木珠,“手术中”的灯牌似乎愈发明亮了,他情不自禁开始祈祷。
手机震动,座机号码,来自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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