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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的事,宗策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这一年的雪下得极大,就连在城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古稀老人,都说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场雪。
宗策甚至恍惚间生出了一种幻觉:
仿佛这场大雪,就是为了送别那人而落。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百官服丧。这期间,依照先帝口谕,国中大小诸事,都由宗策代为批阅。
和上次他总理政务时处处受制不同,那日从宫中回去后,唐颂便以自己老迈体衰、不堪大任为由,递交了告老还乡的折子。
这一举动再度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太子党更是如丧考妣,拼命想要上门劝说唐颂回心转意,然而统统都被唐颂拒之门外。
谁也不知道,为何本该在此时大展拳脚的唐阁老,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而知晓内情的几人,都对此三缄其口。
宗策按照流程和唐颂走完了三请三辞,唐颂携家小归乡那天,他并未和其他朝臣一样到场相送,而是托人转交给了他一封信。
一封又殷祝亲笔书写的信。
上面只有一句话:“将来唐氏如遭大难,且非自身恶行所致,可凭朕亲笔谕旨,保全家小性命。”
落款是殷祝的私印。
唐颂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封书信,心中最后一点郁气和不甘也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当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任周围人怎么拉也不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叩首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伏地泣声道:
“老臣……拜别陛下!”
唐颂走了,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幼主年少,宗策独揽大权,和宋千帆作为辅政大臣,撑起了殷祝离开后隐隐出现动荡之势的大夏。
周边蠢蠢欲动的小国在挨了几发神机的炮火后,顿时一个比一个老实,也明白了就算大夏的皇帝年幼,但身边的这些辅政大臣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尤其是宗策。
在周边国家看来,此人靠着军功和恩宠上位,被阁老弹劾谋逆,却依然能博取皇帝的信任,全身而退,后来更是让病重的大夏皇帝下遗诏任命他为朝中第一人,扶持新帝登基。
从一介御前侍卫,到与君王比肩,此中心机,不可谓不深!
再阴谋论一些,搞不好就连这次皇帝的死,也是宗策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不仅是这些小国,就连大夏朝廷内部,也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
证据就是陛下抬棺下葬那日,在满朝文武都痛哭失声的时候,独宗策一人立于帝陵满山青松前,神情寂淡,甚至还有功夫盯着那路边野花丛上停留的蝴蝶发呆。
他也因此被不少人在私下谤议“无心无肺”,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一腔真心。
宋千帆将朝中这些风声告诉了坐在对面的男人,宗策淡淡地听着,不置可否,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
他饮下杯中最后一口茶,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不再多留一会儿吗?”宋千帆慌忙起身,好言挽留道,“天色还早,这两天朝中无甚大事,就算赶着回宫批折子,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王夫人从外面走进来,也跟着自家夫君一起劝道:“家父正好差人送来一批上好的大闸蟹,宗大人不如留下一起用个饭?难得中秋佳节,大家一起聚一聚热闹热闹也好……”
话说到一半,注意到宋千帆在拼命给她使眼色,自知失言的王夫人赶紧闭上嘴巴,冲宗策尴尬一笑。
宗策明白他们夫妻俩的好意。不过……
“不必了,”他说,“阿略还在家等我。你们慢用,在下就先告辞了。”
目送着宗策坐上马车,朝着皇宫方向驶去,王夫人蹙着眉,担忧问道:“你说,他这状态,究竟是算好,还是不好呢?”
宋千帆沉默许久,摇头道:“我也看不清了。”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
马车最终停在了卢及的那间旧宅前。
宗略这段时间一直不在旧都,立夏那日,他就出发去了卢及的故乡,说要为对方扫墓,带走了大部分下人。
心潮澎湃,无限幻想,迎风挥击千层浪,少年不败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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