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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笑,喉咙却突然又涩又胀,接着,那股酸涩猛地上涌,瞬间漫延至鼻腔与眼。
马车行至崎岖的路段,一连几个颠簸,她也随之摇晃,眼瞧着失了重心,向后仰去。
裴西遒几乎是下意识坐到了她身侧。
掌心顺势扶稳她后颈,予她支撑。
哪想,她一歪栽,竟倚靠上了他的肩。
就像从前那样。
他顿然愣神,眼底闪过一抹不知所措。
旧忆如潮,拍打在早经侵蚀风化的心房,激起千涛巨浪。
裴西遒僵揽住她肩头,额前渗出了涔涔汗珠,眉心纠拧,舒展,再纠拧;内心苦苦挣扎了几番,终是小心地,将她拉开一段距离。
就连车厢内的空气,都好像在因他的压抑与隐忍,而变得沉重苦闷。
——我与裴郎,相向转相亲。
很多年前,她手举他隐匿起来的画作,雀跃地转了个圈,而后兴冲冲扑过来;她环抱住他脖颈,努力垫脚,仰头向上够。
明眸如晴雪所洗,鲜妍明艳无俗姿。
一刹乱心弦。
她在他唇畔轻吻,笑曰:
——我与裴郎,双栖共一生。
惟忆佳人笑靥,月沁怀中,花沁怀中。
情感与理智,在裴西遒的颅脑中激烈地碰撞着,无声地较量着。
已是百感交袭,煎熬备至。
“窈窈……”
鬼使神差般,他缓缓挨近她,一寸一寸,离得越来越近。
最终与她额头相抵。
这是个亲密的动作,僭越又暗昧,但教裴西遒做出来,并无轻浮。
只有温柔,无限的温柔。
“……我该拿你,”
他声音很轻,很轻,“怎么办啊……”
一滴滚烫的泪,倏尔砸在她裙身。
长恨绵绵,牵念久亘。
心头那一点朱砂,似梦般一现的昙花,无不是她;无论过去多少时日,占据他满心的,更无一刻不是她。
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还能拿她怎么办。
往昔岁月里,她予他的多少伤害、背弃,哪怕历经了数载春秋,也仍使他困陷其中,尝尽苦楚忍遍煎熬,每一幕的刺痛都忘不掉,走不出,抹不去。
纵已心窒如此,更难忘的反倒是,初相遇的悸动、沦陷,多少刹那的心有灵犀,多少个紧紧相拥、互依偎的时刻,多少数不清的幸福美好。
情丝缠绵无尽,从第一眼望见她起,就使得他如同作茧自缚的春蚕,倾尽一切,直至吐尽那层层叠叠的思眷,方肯罢休。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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