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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燕王锐声说道,“谋逆乃是大罪,惩罚太轻,何以服众?”
“是啊!”朱元璋也说,“晋王总是谋逆,这样的惩罚,似也说不过去。”
“这样好了。”朱允炆眼珠一转,“将晋王的罪责统统推给他人。”
“哦?推给谁?”
“禁军十二卫的指挥使!”
“晋王逆党如何处置?“
“诛其首脑,余者不问。”
朱元璋瞅着孙儿,含笑点头,朱棣望着二人,心中乱成一团。朱元璋手段狠辣,早年胡惟庸、蓝玉两案,株连甚广,杀人数以万计,朱棣有意仿效、借机铲除异己,谁想一涉儿孙,朱元璋处处回护、徇私枉法,颇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朱棣聪明绝顶,略一思索,便有所悟。他天生富贵,意在皇位,兄弟子侄都是对手,只想战而胜之。朱元璋少年贫苦,最怕子孙重历当年的苦难,裂土封王,正是为此,亦且定下规矩,朱氏子孙,无论嫡庶,朝廷均要赏赐钱物、终生供养;况且事情闹大,皇家颜面无存,老皇帝当务之急,并非清算逆党,而是如何保全宗族子弟,维护皇家的面子。
朱允炆看出了朱元璋的心思,刻意逢迎,大获全胜;朱棣以己度人,碰了老大一个钉子,呆呆发愣,沮丧不胜。
正烦乱,忽听朱元璋又说:“老四,说到老三,有件事你代朕去办。”他打个手势,冷玄送上朱漆丹盘,盘中一只翡翠玉盅,盛满褐色药汁,“老三病得不轻,这碗药你给他送去。”
燕王满心疑惑,晋王阶下之囚,送药一个太监足够,何须他亲自前往。朱棣自负才智,算计精明,可是每次面对父亲,总感智力俱穷,猜不透老皇帝的心思。当下叹一口气,正要去接丹盘,不料冷玄将他绕过,送到乐之扬面前,但听朱元璋笑道:“道灵,你也陪老三走一趟!”
乐之扬接过药盅,也是莫名其妙,朱微皱了皱眉,轻声说道:“父皇,三哥病了么?我也去瞧瞧?”
“不!”朱元璋淡淡说道,“你留下!”
来到宫中,朱元璋只字不提婚姻。乐之扬暗生疑惑,偷眼望去,朱元璋白眉紧锁,两眼盯着奏章,渊默谷深,心中所想一丝不露。
“走吧!道灵仙长!”冷玄的声音传来,透出一股子惯有的讥诮。
乐之扬微微苦笑,瞥了朱微一眼,后者秀眉微颦,意似沉思,见他望来,展颜一笑,笑容清美甜润,乐之扬如沐春风,心中迷惑一扫而光,抖擞精神,跟在燕王身后。
冷玄手持拂尘,当先引路,一行人弯弯曲曲,不多时望见一座宫殿。乐之扬只觉眼熟,仔细一瞧,竟是遇见含山公主的冷宫,也是那一晚,他与朱微久别重逢,回想当时情形,乐之扬心怀激荡,久久难平。
冷宫外有士卒挎刀守卫,进入庭院,宫房紧锁。门外一僧一道,一站一坐,站着的道士黑肤白须、凹眼凸鼻,个子高瘦挺拔,有如老桧冲天,凛然有傲霜之姿;坐着的是一个红袍番僧,四十出头,双颊瘦长,鼻如鹰勾,相貌看似凶恶,肌肤却很柔嫩,白里透红,吹弹得破,有如雪中藏火,红光隐隐。
这二人身具异相,燕王和乐之扬忍不住多看两眼。冷玄向那二人引荐道:“这是燕王殿下、道灵仙长。”
道人神情一肃,稽首行礼;番僧也飘然起身,合十参见。二人气度沉凝,举止柔中带刚,燕王、乐之扬都是行家,一瞧便知对方内外兼修,应是武学好手。
冷玄指着道人:“这一位扶桑道长,原是南海仙岛上的高士,一身‘大至流神通’出自道门旁支,另辟蹊径,颇有独到之秘。”又指了指番僧,“这一位是吐蕃‘大觉尊者’,奉活佛之命来中土面圣;莲花生大士以降,尊者是吐蕃第一位身兼‘大圆满心髓’与‘大慈广度佛母神功’的高僧,降龙伏虎,不在话下!”
乐之扬见识浅薄,冷玄所说的武功他都没听过,老太监向来冷傲,极少称许他人,听他话中之意,对这一僧一道颇为推崇。但以二人身份,何以在此出现,倒是令人十分不解。
冷玄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接着说道:“晋王手下妖僧仍未就擒,那厮神出鬼没,禁城高墙难未必难得住他。道长和尊者凑巧在京,老奴请他们入宫,帮忙看守晋王!”
燕王心中有事,懒得理睬外人,听到这儿,才向大觉、扶桑点头示意:“晋王在房里么?”
“在!”扶桑道人口音甚怪,吐字不同中土。
燕王举步向前,冷玄拦住他,笑道:“殿下,别忘了药!”朱棣皱了皱眉,从乐之扬手里接过盘盏,径直走向冷宫。乐之扬欲要跟上,冷玄拦住道:“你我在外等候。”
乐之扬只觉古怪,盯着老太监,寻找蛛丝马迹。冷玄老脸冷漠,双眼懵懂,偶尔眸子一转,才有精光射出,可是一闪即没,难以捉摸。再瞧一僧一道,那二人也正注目望他,见他目光移来,纷纷转过脸去。
但见燕王推门进屋,乐之扬百无聊赖,深吸一口气,功聚双耳,聆听宫中动静。
屋内叮当作响,似有镣铐撞击,晋王尖声叫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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