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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三足金炉中升起袅袅清烟。
太监李贵往里添上瑞脑沉香,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皇帝坐在御书案后,埋头批着一本又一本折子。
陆停舟跪在阶下,背脊如松,面色沉静。
房中只闻纸页翻动的轻响,如冬日屋檐下碎落的冰棱,时不时“嚓”
的一声。
过了许久,皇帝将朱笔往案上一扔,靠向椅背。
“你刚才说了谁?王渊?”
“是。”
陆停舟应道,“李宽死前曾言,他从赃银中取了五百两送给安顺军游击将军王渊。”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碗,撇了撇碗中的茶沫。
“你是说,你不在家里安心养伤,跑到大理寺狱查问赃银去向,就问出了一个五百两,那李宽还死了?”
“是,微臣今日回大理寺述职,看了李宽的供状,他对赃款去向交待得格外分明,仿佛每一笔都经他亲手打理,微臣觉得与常理不合,所以找他确认一番。”
陆停舟道,“当初在白木县,我耳闻李宽与军中似有往来,便借此诈他一诈,谁知他当真供出了王渊。”
皇帝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他既肯招供,为何又突然自尽?”
陆停舟垂了眼:“微臣未及细问,恰逢刑部提审,李宽在提审途中自尽。
微臣未能及时阻止,请陛下责罚。”
“押送犯人之事与你何干,”
皇帝道,“为了一个死人罚你,朕还没那么苛刻。”
陆停舟伏倒在地:“臣恳请将功折罪,替朝廷追回赃银。”
皇帝哼了声:“我看你是闲得发慌,区区一个从五品游击将军,也值得你大动干戈?”
陆停舟抬首:“不瞒陛下,宁州虽与宣州相邻,但白木县与安顺军驻地相去甚远,李宽刚得了赃银就急着送给王渊,臣以为,这两人的交情绝非泛泛。”
皇帝往前凑了凑,一只手扶在案上:“你想说什么?”
陆停舟道:“先帝在时,文官武将互为姻亲,盘踞朝中抢夺权柄,以致先帝处处掣肘。
自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一扫前朝风气,文武百官泾渭分明,我朝方有当今之繁盛。
然而近年来,大理寺所查案件中,多有文武官员勾结之事,宁州案更是盘根错节,牵连甚广。
臣或许疑心太重,但不得不多为陛下考虑一二,以防旧事重演。”
皇帝望着他,两眼沉沉,默不吭声。
陆停舟迎着他的视线,不闪不避,清俊的脸上如平湖一般,波澜不惊。
“去一趟宁州就险些要了你的小命,你若前往军营,就不怕送羊入虎口?”
皇帝慢慢问道。
陆停舟笑了下,神色从容,宛如清风朗月。
“臣有今日全蒙陛下抬爱,臣资质愚钝,做不了美玉,只愿做一顽石,为陛下惩奸除恶,激浊扬清。”
皇帝笑笑:“你和别人一样,都会拣好听的话哄朕,但你的话朕最爱听。”
陆停舟平静道:“因为臣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哈哈大笑,拍了几下桌案:“好,朕许你去宣州,上次被你退回来的几个禁卫,你都给朕带上,朕倒要看看,有朕给你撑腰,还有谁敢动你。”
陆停舟叩首:“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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