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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贵妃一时想不透母亲态度骤变的原因,谢太太也不知该怎么同闺女讲,你别打莫如的主意了,她可不是傻瓜,你上回推波助澜那事儿,莫如可都知道了哈。
谢太太回府,满是心烦,在看到谢莫忧时方好了些。谢莫如一身淡蓝衣裙,她仍在孝中,不好穿的鲜亮,但家中有长辈,太素净也不大好,便只得折中。不过,头上首饰仍是简单的两三件,并不做华丽妆扮。见祖母回府,谢莫忧带着丫环上前服侍谢太太换衣洗漱,待谢太太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常衣衫坐在榻上吃茶时,也得感叹一句,“幸而还有你。”
谢莫忧默然一笑,坐在右首椅中。以前总是看谢莫如不大顺眼,虽不至于眼钉肉刺,但也是眼中砂砾不大舒服,谢莫忧偶尔还有瑜亮之感。如今谢莫如离了谢家,弟弟们每日上学念书,母亲依旧禁足牡丹院,少了谢莫如,谢莫忧又觉着,生活真是寂寞啊。嫡母的孝期明年就到了,她身为庶女,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父亲却只消一年的妻孝就好,只是,妻孝早过,却不见父亲有扶正母亲的意思。她几次去牡丹院看望母亲,母亲都问过她……想到母亲忧心的模样,谢莫忧心下暗叹,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扶正母亲的意思么?
谢莫忧隐下心酸,与谢太太说起家里的事来,这会儿真没人同她争风头了,祖母有了年岁,平日里的琐事多是交给她练手,祖母帮着把关。谢太太去宫里这半日,家里也有几件小事,谢莫忧一一禀过,又道,“苏相府上打发人送来帖子,苏家三子与戚家姑娘的亲事定在腊月十二。”令素蓝取来喜帖给谢太太看。
谢太太含笑接了,这大红的喜帖又无端的戳中谢太太的心事,原本丈夫是看好苏不语李樵两个的,虽都是庶子出身,却当真是好孩子,去岁春闱双双榜上得名,帝都公认的杰出青年。丈夫原是想择一为孙女婿的,不想方氏突然去逝,家里孩子们都要守孝三年,亲事自然是提不得了。结果,苏不语就给戚国公府捷足先登了。当然,谢太太也不能说这亲事不好,戚国公府嫡出姑娘,配苏不语也绌绌有余了。戚国公府的嫡女,这样的条件,谢家还是有些不足的,怕就是争也争不过。谢太太瞧过帖子,同谢莫忧道,“记得提前备一份贺礼。”
谢莫忧柔声应了,她并不知家里先时的打算,故此对苏戚两家联姻,谢莫忧并没什么感觉,她道,“祖母,大姐姐一直与苏公子相熟,苏公子成亲的事,要不要打发人同大姐姐说一声?”
谢太太想到谢莫如就发愁,还是道,“也好,你大姐姐现在还住在万梅宫么?”
谢莫忧也不大清楚,主要是谢莫如手里的产业太多,谢莫如又时常换地方,谢莫忧道,“上个月给大姐姐送东西是在万梅宫,应该还在吧?”不过,谢莫如也有一月换两次住处的时候,谢莫忧为求保险,道,“先令管家过去请安,要大姐姐在,再送东西。不然这大冷的天儿,又是刚下过雪,听说城里的路都不大好走,何况城外呢。”
谢太太只管交给谢莫忧去安排。
谢莫如并未在万梅宫,万梅宫雪景虽好,但她在万梅宫住了有些时日,见外头道观庙宇连带一些大户人家都在外施粥舍衣的发放救济。谢莫如有样学样,她也买了好些糙米去施粥舍饭。谢莫如做事向来轰轰烈烈与众不同,别人都是稀粥稀饭,她不一样,她的粥饭总能插上筷子不倒才成。于是,闹得别家这善事做得有些不美。
江行云一手支头观量棋秤,谨慎的落下一子,道,“你这样真让别家为难。”
谢莫如不以为意,“何必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江行云笑,“其实给这两餐饱饭,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是啊,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谢莫如倒不是有心行善,主要是这一二年,她在梅树上发了笔小财,她又不缺银子,索性花销出去。谢莫如道,“可惜手头上没什么事,不然倒是不愁人手。”这样发救济什么时候是个头,到底是朝廷无能,才令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大冬天的来吃这种饭。
谢莫如为做善事方便,就搬到了一处汤泉庄子居住。
江行云与她一处。
谢忠跑了趟万梅宫,与留在万梅宫养脚伤的紫藤打听,才知道谢莫如去了汤泉庄子,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去汤泉庄子。天已近傍晚,冬日天黑的晚,厅内已燃起蜡烛,灯火通明。谢忠跑了一日,下摆被路上溅到的泥水沾污,心下后悔没带套干净袍子,只得穿这身棉袍,硬着头皮先请安,谢莫如赐了坐,问他何事。谢忠方说了苏不语要成亲的事。谢莫如听谢忠说苏不语定的是戚公府的闺秀,别的并未多问,只道,“知道了。还有别的事么?”
谢忠恭谨道,“家里都好,就是老爷太太一直惦记郡主。”
“天晚了,你在庄子上住一夜,明日再回也不迟。”谢莫如吩咐了一句,自有侍女带谢忠下去用饭休息。晚饭后,谢莫如与江行云去泡温汤。
第二日,谢莫如备了给苏家的贺礼令谢忠一并带回,介时请谢太太一并带去。
谢太太又命人给谢莫如送了吃食衣物,谢忠媳妇道,“太太说,眼瞅着就年了,请郡主早些回府过年呢。”
谢莫如淡淡,“知道了。”
自从方氏过身,谢莫如对谢家一直很冷淡,她直到腊月二十七才回到谢府,堪堪没有错过家族的祭祖。但,刚过新年,正月初六,谢莫如就再次搬去了万梅宫。谢太太是拦都拦不住,与丈夫抱怨,“莫如心里定是记恨她母亲的事呢。”可这事儿真怨不到谢家头上啊。谢莫如倘真这般想,谢太太觉着,自己真是白给她操了这份儿心哪。
谢尚书道,“莫如不是这样的人。她大约是在杜鹃院觉着伤心,想出去发散发散。”
“家里院子多了,你跟她说,她愿意住哪个都随她,哪怕她想住我这院,我也给她让出来。赶紧让她回来吧,搁外头天天得罪人。”谢太太简直能愁死,谢莫如把万梅宫的梅树挨棵挖回来,那不是一家一家的得罪,那是一得罪一大片。后来大冬天的施粥舍饭,又把别人家的清汤寡水衬得面儿上无光。谢家在帝都好几百年也没谢莫如结下的仇家多。
谢莫如在外住就在外住,关键是,她在外头不闲着啊。谢太太一想就头疼,特想有机会同谢莫如讲一讲和光同尘的道理。
谢尚书只得安抚老妻几句。
谢尚书思量的是,方氏之死真怪不到谢家头上,哪怕谢贵妃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实际上,推波助澜促成此事绝非谢贵妃一人能做到的。而且,谢尚书自问尽了全力。谢莫如不至于真的迁怒家族吧。哎,不迁怒家族,谢莫如会把此事算到谁头上呢?她已经把这些人的脸皮揭下大半了。
谢尚书与谢太太另有正经事要商量,谢尚书道,“二皇子的嫡长子都出生了,三皇子今年十七,自去岁,宫里就有为三皇子择妃之意了。你进宫,贵妃可与你说起过三皇子成亲的事?”
“哪儿能没说过呢?”谢太太道,“贵妃一时也没想好,我看贵妃的意思,倒是想在褚、戚两个国公府里选人呢。”
谢尚书叹,“贵妃完全没考虑过莫如么?莫如与三皇子同龄,今年六月就出孝了。”
“有先时那事,不大合适吧?”谢太太犹豫。
“那不过是贵妃的私心,后宫妇人,即使有些私心,左右大局的也不是她们。真正算起来不过小节,若能让莫如为三皇子正妃,利益同体,莫如就是为自己将来考虑,也不会计较贵妃那点儿私心的。”谢尚书几番思虑,觉着谢莫如是极好的皇子妃人选。
谢太太还是比较了解自家闺女的,道,“倘娘娘有这意思,怕早就与我提了。”跟自己娘家结亲,又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谢贵妃自始至终没提过,可见对两个侄女没那意思。
“下次进宫,同娘娘提一提吧。”谢尚书坚持,“她同不同意,都与她提一提。不然,我怕她终有后悔那日。”知女莫若父,谢尚书明白,谢家是谢贵妃的娘家,如果三皇子真有大位之望,谢家就是天然的同盟。血缘是断不了的,就是有这种斩不断的血亲,谢贵妃才不想将皇子妃的名额给侄女,谢贵妃更倾向给三皇子另一妻族强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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