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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瘦弱,衣裳宽大到像罩住了她,毛糙糙的头发,扎着麻花辫子。江盈知看清了她的脸,黄黑色,脸庞稚嫩,瞧着十三四的模样。
江盈知起身走出去,帮小梅把一团乱糟糟的网提起来,没说话。
她听小孩说话就知道是海浦的方言,只是变了调,是那种偏老式的腔调。跟现代的有些许不同,她听得懂,有些词靠半蒙半猜,说起来却显得有点磕绊。
小梅将篮子往矮脚桌上放,扭头瞧她,“我叫你阿姐吧,你叫我小梅,你身上还有哪里不爽利?”
江盈知摇摇头,开口道:“叫我小满吧。”
那是她外公外婆给她取的小名。
小梅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得请药婆来。”
她可没几个钱,蹲在地上把被竹丝勾住的渔网拉出来,接着道:“可巧我刚去收晒好的渔网,瞧你躺在礁石上,叫也叫不醒。怕巡洋水师来了把你带走,只好叫了人先抬到我家来了。”
“又扯了个谎,说你是我本家的表姐,来瞧我,晕了船。”
“巡洋水师?”江盈知磕绊地说出这个词,她只在地方志上看过。
小梅偏头瞧她,解释道:“是我们这专管望洋海面和渔船的官兵,”
又问:“小满姐你打哪来的?怎么晕那,连件包袱也无,”
她瞧江盈知生的很高挑,梳着黑辫子,算不上白,眼睛生的尤其好,又黑又亮。她像是小梅心里,平原水乡吃米长大的,不像海边日头晒出来的姑娘。
江盈知还不甚确定这是哪,她便说:“我也是海上来的,这是海浦镇吗?”
“是海浦镇,”小梅拿出篮子里硬邦邦的咸鱼干,抹了抹灰,“这里是西塘关,我们也说这是前镇,管城门里住的叫里镇。”
前镇住的都是渔民、商贩,里镇的大多鱼行钱庄酒楼,富户都住那。
小梅说到这把苎麻绳穿进鱼鳃里,又撇撇嘴。前镇的渔民把脑袋吊裤腰带上,一出海要是运道好,几船鱼换得竹屋变渔舍。
运道差遇上风暴,那是十口棺材九口空,运好留个尸身。
渔民常说,三寸板内是娘房,三寸板外见阎王。
可日子苦,仍旧被里镇的鱼行钱庄欺压,一到鱼汛出海期,米价翻两三番。
小梅想着,她家里已经没了米,连糙米都见了底,只剩了一袋番薯丝和干鱼垫肚子。
晚娘(继母)寄来的银钱还了她爹死前留下的债,压根买不起米,她有些发愁。
而江盈知却没有瞥见她脸上的神情,听得发愣,嗡嗡地响,真回到了以前的海浦镇?西塘关,那是海神庙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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