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闸北,姚家宅。
这里在一二八之前本是闸北西南地区最为繁华的地区,也是日军轰炸破坏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当繁华不在,只留下此地一片片废墟和宽绰的道路诉说当年的风光无限。
陈迁没有看过一二八之前的闸北,但住在闸北的居民无不怀念当初的时光,那是沪上最为繁华,工业最为全面,文化最为昌盛的地区。
如今,取而代之的只有生存在此地的棚户百姓。
废墟间,不少百姓正在拾取砖头瓦砾,用以加盖自家的屋墙。废墟中可用的砖头瓦砾已经寻无可寻,大量迫于生计离乡百姓无法租住起市区房屋,也无法进入租界。
闸北似乎已经成为庇护所,不在乎贫穷百姓,联排相依的棚户屋一排一排。
陈迁徒步走进棚户区内,他可不敢骑着自行车进去,若是有不要命的歹徒瞧见,把自行车搭进去可不值得。
步入其中,路边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大肚孩童,眼神迷茫的看向过路之人,藉此希望能施舍些食物。
幽邃的巷子里,不少迫于生计做起暗娼的妇人挥舞粗壮手臂,也有懵懂之间靠着门槛,发梢间夹着一朵线绒花的少女。
眼神无望,暗自垂泣。
亦有拿着棍棒巡视的黑帮混混,管理着这片半掩门,肆意抢夺暗娼们所得的皮肉钱。
陈迁匆匆看一眼,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而后来到一户搭在角落的草棚,棚内湿冷恶臭,顶上的芦苇滑落不少,秋风萧瑟间便掀落几根芦苇。
一位老妇人孤零零坐在棚内木板床上,床上的孩子不停哭泣,挥舞着细细的手臂捶打在老妇人肩头。在床头摆放着一张男人的制服照片。
佝偻着腰,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棚外的青年,只道一句。
“你还需等个两天,老身和孙儿饿死,棚子便归你们。”
霎时,陈迁骨子里似乎遭受撞击,怔怔说不出话来,只觉胸口闷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便是唐浙明的老母和幼子,妻子或许就在前面那片半掩门里染病,无钱医治投水自尽。
没有看见他的老父亲,或许已经累死在某处野外。
一心为公,只是做一件似乎应该是他职责范围内的差事,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便惨遭妻离子散,最后惨死于狱中。
“伯母。”
老妇人浑浊的双眼盯着陈迁看,而后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陈迁眼角泛红,蹲下身细声道:“没关系,我认识您便好。抱歉这么久才来看望伯母,晚辈过错。”
“我不认识你,家里已经没有值钱东西,就剩下我们一老一小,等两天就饿死。
这都一年过去,你们连两天都等不了吗?”
陈迁自觉羞愧:“饿不死,有晚辈在,您和侄女便受不着饿。”
“我们就要饿死了,等两天就饿死,你们等两天就好。”
草棚内,躺在木床上的孩子已经没有力气哭喊。陈迁想要走去抱起孩子,却被老妇人阻拦,枯槁的大手死死握住一把菜刀。
“你们就等不了这两天,等我们死了就好,死了就好!”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碍于老妇人手中斑驳生锈的菜刀,里面是哭的没有声音的孩子,陈迁想进去看看都不成。
“晚辈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一帮你们。”
老妇人恶毒的说道:“你们这群人不得好死,遭雷劈!全部不得好死,全部都不是好人······”
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响起,说不了几句,老妇人便不停的咳嗽,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她痛斥贼凶,双手依旧不肯放下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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