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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梁桓亡命天涯的时候,薛皎后悔过,觉得自己当初不该选文科,如果选理科,这时候或许轻松许多。
最起码不用躲在乱坟岗,弄鬼火吓唬追兵,配个火药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反杀。
可当她迷茫,当她困惑,当她恐惧时,她翻开了政治课本,一遍一遍读着背着自己曾经觉得枯燥无味的句子。
曾经指引先辈的思想,没办法带着薛皎走出困境,却让她保持了自我。
她再次意识到自己带来的这些课本的意义,它们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是谁。
然而当薛皎不愿意同这个时代融为一体,她便显得格格不入。
薛皎试图改变,她改变不了大环境,不愿意改变自己,想从身边开始。
她同梁桓提出和离,只要她还是梁桓的妻子,还是齐王妃,她这辈子都挣脱不了这个“高贵身份”附带的枷锁。
然而梁桓却不同意,不光不同意,甚至大发雷霆,难得情绪失控,两人大吵一架。
事后,他平复好情绪,来见薛皎,心平气和告诉她,即便他同意与她和离,她也难以一个人在丰朝生存。
更重要的是——
薛皎至今还记得梁桓当时面上的笃定,他说:“你不要贞儿了吗?与我和离,你从此再无机会见到齐王府的小郡主。”
贞儿……她的贞儿啊!
她的小女儿,聪慧乖巧,贴心善良,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女孩。
生下梁贞时,薛皎也不过十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如何当一个母亲。
但她有个好妈妈,薛皎出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她是父母爱的结晶,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她学着妈妈爱她的样子,努力爱着她的孩子。
可是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
环境不一样,人也不一样,贞儿不像小时候的薛皎,梁桓跟薛爸爸更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薛皎愧疚过太早结婚生子,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一定会对她很失望。
但她从来没后悔过生下梁贞,那是她的小女儿,她舍不下的珍宝。
这不是父母离婚,母亲可以合法争取孩子抚养权的现代,一旦她和梁桓和离,绝带不走她唯一的孩子。
不仅如此,在对女性要求苛刻的古代,有一个“和离”的生母,会成为梁贞身上抹不去的污点。
梁桓抓住了薛皎的软肋。
他太了解了薛皎了,像他那样善于洞察人心的人,拿捏一个困于后宅的女子,再容易不过。
薛皎不甘,却又陷于困境,无法可解,找不到出路。
更让她痛苦的是,随着她困于这个时代日久,束缚越来越多,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周身笼罩着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越束越紧,如果她不愿意被修剪成规矩的模样,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张网活活勒死。
这半年来,她背书也不管用了,她睡不着觉,掉头发,头痛,幻听。
薛皎身旁伺候的婢女全是新人,见识过她硬扛王府老太妃,听见过她怒斥王府小郡主,还亲眼目睹她将梁桓赶出门外。
齐王妃薛氏的恶名传得满京城都是,她开始出现幻听,这些人也只觉得她疯了,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跟她说。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女儿,她的贞儿,小手捧着她的脸,难过地问:“阿娘,你怎么哭了?”
薛皎摸了把自己的脸,摸到满手泪,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她为什么哭?
因为……因为她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听见妈妈让她乖乖喝牛奶,不许再偷偷把牛奶塞进顾冬阳书包里。
她听见爸爸在叫她,说烧了她爱吃的鱼和大虾,说她读书辛苦,女孩子太瘦了不好让她多吃一点。
她听见顾冬阳的大笑声,听见隔壁的阮阿姨在弹钢琴,听见顾叔叔打着电话开门,脚步声又急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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