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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北有一处驿馆,是天下一等一的驿馆,现在被征用,成了钦差行辕。
王一鹗在这里收拾一番,去码头接了海瑞、徐养正两人过来,在这里安顿下来。
三人换了身衣衫,在花厅坐下,一边用茶一边交流情况。
王一鹗把知道的情况一说,海瑞冷笑几声,徐养正也很无语。
徐养正摇着头感叹道:“扬州连着南京,扬州还没慌,南京的那些人就先慌了。”
海瑞语气冷森:“扬州终究是一群富商,他们看着锦衣玉食,花天酒地,实际上库窖里堆积如山的银子,都是替他人保管。
南京城里的,却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世代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王一鹗嘿嘿笑道:“吴时来,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主理江防,原本跟两淮扬州毫无瓜葛,偏偏就赶在我们前面,出现在扬州,还杀了十大盐商的其中一户。
堂堂正四品绯袍大员,却甘愿冒着大风险,亲自下场做这杀人灭口的事,能驱使他做事的人,嘿嘿。”
徐养正在南京城当过官,知道那里的情况,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子荐说得没错,这样的人物,又住在南京城里,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想不到一场盐政清查,会扯出这么多人来”
王一鹗不以为然,“某在西苑向太子殿下辞行时,殿下给臣算过一笔账。千算万算,天下盐政流失了一千八百万两银子的盐税,两淮产盐占天下一半还要多,它流失的盐税银子,少说也有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银子,扬州城里的那些盐商怎么吃得下。殿下说过,那些盐商最大的本事不在于赚银子,而在于花银子。
现在想来,殿下深谋远虑,目光如炬!”
徐养正惊得差点把下巴的胡须给扯了下来,“上千万两银子,难怪会如此丧心病狂!”
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忧患之色。
“一年上千万两银子,花出去一般,不知道能收买多少人。南京城勋贵百官,少说有一半人要靠扬州吃饭。
难怪老夫在南京任职时,有人戏称,扬州打个喷嚏,南京城就得伤风。现在看来,确实是一张天罗地网,这可怎么查?”
海瑞脸色不变,只是微微更黑了一点,“怎么查?照样查。老夫蒙殿下召对时,听过他的一句话,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老夫在南京城任职过,那里的事知道些,那里的人认识些。”
王一鹗哈哈一笑:“刚峰公有了定夺,那就是好事。出京前,殿下再三交代,叫某听刚峰公,指哪打那。”
徐养正见他们两位有信心,也懒得管了。
出京时朝中各方势力达成默契,海瑞负责破壁查案,王一鹗负责抓人维稳,徐养正负责盘库起银子。
当天下午,海瑞挂出钦差告牌,从两淮都转运使瞿文绶开始,接见扬州城的官员。
蒲永安在行辕的门房里坐着,忐忑不安。
他三十五六岁,长得一表人才,心思敏锐。高拱上一次派门生下来巡查盐政,被扬州上下联手,轻松给遮掩过去。
众人弹冠相庆时,他却在暗地里忧心忡忡。
现在是隆庆年间,坐镇西苑的不再是心思深沉却不思进取的先皇,而是太子殿下。
这位爷什么章程,蒲永安有暗地里研究过。
统筹局、督办处,东南剿倭,清查晋党,一桩桩分析下来,蒲永安冷汗直冒。
这位爷最擅长布局,看似不经意地东一子,西一步,一旦发作就是人头滚滚。
高拱是铩羽而归,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派出来的试探棋子。
西苑的那位,连权倾天下的严氏父子都能拿来做棋子,高拱算什么?
蒲永安艰苦奋斗了十几年,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想最后落得人头被悬在城门上,以儆效尤。家眷被流放边关,九死一生。
如何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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