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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来人腰间的符牌,确定其万年县司吏的身份,于是跟二姐和二姐夫打了声招呼,便随着来人一路来到了位于平康坊的中书令李林甫的府上。
原本刘一手还想换上四方馆总棋工的公服,那样一来显得正式,二来穿街走巷时也算雁过留痕,她这是要防着万一有人假借李林甫的名号,给她来个有去无回,毕竟如今她是城中炙手可热的弈棋高手,说不定会有什么人存了歪心思,长安城里治安虽好,却也不是没有漂亮姑娘和小孩子被拐的事儿。
可是又看了眼那位万年县司吏人长的怪老实本分的,她便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此人已在秋风渡掌柜和店小二面前亮过身份,那符牌又非造假,“被拐“的风险自然可以消除。
而中书令没有派人直接去四方馆记名请人,那便是私下邀约,既如此,她便不能太过招摇,于是,她就穿着一身浅青色居家常服素衣,跨进了中书令府的高门槛。
月堂内,棋桌前。
李林甫身着一袭浅青色的侧翻领长袍:“几年前,我与李长源在此处,下过一盘棋。“
刘一手并不意外,也不关心分处两个阵营的人为何会在一起下棋,且胜负如何?她心中所想的是眼前这位一人之下的权臣,此时身上的这件常服为何也是浅青色的?
盛世之下,衣服除了基本的遮羞蔽体功能外,还要符合“见其服而知贵贱”礼的要求。典制有规——根据官员品阶的不同,须穿着不同颜色的官服,三品以上穿紫色,四、五品穿绯色,六、七品穿绿色,八、九品则穿青色,浅青,那是连官品都没有的吏的服色啊。
除了服色要求外,官员们根据品级佩戴的腰带质地也有不同,四、五品佩戴金制腰带;六、七品佩戴银制腰带;八、九品则佩戴鍮石腰带。
而现下面前的李林甫佩戴的却是一条皮制蹀躞带,下垂的小皮带也没有按文官规制悬挂“算袋、刀子、砺石、针筒、火石袋”等七事,而是仅挂了一个香囊。
虽然这身袍子搭配皮制蹀躞,看起来既清雅精致又自在随意,消减了威严与高贵,平添了儒雅,还透着一股子与世无争的平静淡泊。
却是与传说中的那个他,颇有些对不上号。
面前的李林甫外貌俊朗,双目有神,鼻梁高挺,脸型轮廓清晰,给人一种刚毅果决之感。
尽管外界对他褒贬不一,但在眼前,他所展现出的气质却是一种清流。
“这月堂内陈列诸多珍玩,也不见你看上一眼,却一直盯着本相瞅个不停,是什么让你这么好奇?“当刘一手走进来的时候,其实李林甫也有点惊讶,首先,两人今天撞了服色。
同样是浅青色。
其次,这刘一手远比他想象的要年轻,要随意,却又透着一股子与年纪和身份并不相符的老练和沉静。
这气场,很是不同。
还没有什么人,来他的府上,穿着这么简素,这么随便,甚至于,前襟上还有一两处菜渍,这对洁净成癖的李林甫来说,实在是太过扎眼。
“我在看李相的服色。“刘一手坦率极了:”总觉得不该是你穿的,但是又觉得你穿着,极好。”
“哦?”李林甫抚须而笑,“说来听听。”
“好像你不属于这里,不在朝堂上,甚至不在长安城,而是在山水间,你的背后有平湖、有高山,你独立于山水间,听风看雨,洞察世事,赏析人心。”
“哈哈。”李林甫爽声大笑,笑过之后,却没再说话,而是开始提子。
这一局,两人猜先。
刘一手执白,开局两手星位。
李林甫秉承古法,以两手小目开局。
刘一手白五二间高挂,不疾、不徐逼挂左边,可谓平静冲和,淡然悠远。
李林甫的黑六自五路靠,布局伊始,战火激燃。
棋局节奏虽缓但变化纷繁,两人在局部大打出手,饶是好看。
顺理成章提起才刚结束的七番棋。
刘一手说:“前三局是我的徘徊。中间那三局是他的徘徊。但最后一局的平局。是我们的选择。是留白,也是共存。围棋不是两个莽汉在摔跤,而是两个智者在手谈。”
这小姑娘坦诚的实在可爱,李林甫不由追问:“你们在谈什么?”
刘一手:“谈可能。有限和无限的可能。是棋道也不是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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