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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母凝眸,目光中透着几分冷厉,开口道:“《长阿含经》里说,一切人民所居舍宅,皆有鬼、神,无有空者。一切街巷、四衢道中、屠儿市肆及丘冢间,皆有鬼、神,无有空者。我信佛,自然信这世上有鬼。”
顾正臣呵呵笑了笑,指了指眼前的舱室:“如此说来,这里也有鬼神了?”
佛母沉声:“自然!”
顾正臣伸开腿,靠着舱壁,看着佛母不说话。
创造宗教的人都是天才,上面有极乐净土,或者是飞仙长生,总归是忠实信徒向往的地方,下面有地狱,别管是一层分区还是十八层楼,还是六道轮回,总归,有罪恶之人的去处,也是背叛者的惩罚之地。
别管是向西天还是上天,下轮回还是下地狱,一定会有一个地方,负责惩罚作恶之人、背叛之人的地方,而这个地方里的东西,在华夏大地上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鬼。
不管是哪个时代,总会有人说起这个东西,甚至还有人用鬼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可说到底,鬼这个东西被创造起来,代表未知的可怕,本质上是服务于宗教或统治的,是统治百姓、宗教扩张与普世的一个手段。
顾正臣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一套。
还是那句话,信鬼之人,先信英灵,有英灵护佑,你还怕鬼?
佛母看着沉默的顾正臣,笑出声来:“门外有不少人站着吧,怎么,这船上不干净的东西,也让你感觉到畏怕了?昨晚鬼哭,我确实惶恐,可听水师军士说那东西叫日本鬼子,我便释然了。”
顾正臣打了个哈欠,依旧没开口。
佛母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渗人:“顾正臣啊顾正臣,你杀了六万倭人,怪不得有鬼登船。这鬼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来找你寻仇的!”
顾正臣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短箭,用箭矢挑着指甲盖里的泥垢,缓缓地说:“你说得没错,这鬼确实是冲着我来的,可他没什么胆量,我在船上时,他不出来,我下了船之后,他也不跟着。”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艘船确实一直都有闹鬼,可再闹,也没有离开过这条船,更没有进入过甲板,舵楼,蒸汽机船舱。佛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佛母脸上的笑陡然收去。
顾正臣吹了一口指甲,抬头看向佛母:“因为——有些地方,他不敢哭,有些地方,他去不了!”
佛母吃惊地看着顾正臣:“你这是何意?”
顾正臣继续整理指甲:“何意,这还不清楚,你以为我半夜不睡觉跑你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和你闲聊吧,有这个时间,我抱着桑桑睡大觉不好吗?”
严桑桑脸一红。
佛母却没感觉到顾正臣“打情骂俏”,而是有一种森冷的感觉:“你在等日本鬼子现身?”
顾正臣摆了摆手:“什么日本鬼子,不过是有人别有用心罢了。这虽然是水师将士的船,可船上的人手,也相当庞杂,有些人啊——没经过政审。”
佛母不知道政审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顾正臣认为是有人在刻意装神弄鬼!
时间一点点过去,舱室内陷入了死寂。
滴答——
舵楼内更漏的箭指向了子时。
周全将望远镜拆了下来,放在了木箱子里锁上,呵呵一笑:“明日就到金陵了。”
郑星河将牵星板收起,检查着星象图纸,对周全道:“这一路航行,跟着周师学了不少东西。”
周全摆了摆手:“你也是可造之材,能这么快掌握过洋牵星术所有要义,不愧是郑阿里的儿子。倒是你那个弟弟郑星北,本也是可以学一学,只是熬不住夜,当真是令人惋惜。”
郑星河苦涩不已。
这个弟弟,一到晚上就犯困,强行让他守夜他站着都能睡着了。
郑星河看了看更漏:“这都子时了,定远侯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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