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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未定,第二轮弩箭射到,看守炮车的将士心胆俱裂、一哄而散,一发弩箭击中车轮,吱嘎嘎,车轮破败,炮车歪斜,整个儿向左倒下。奔跑士兵听出异响,回头观望,蓦地眼前一黑,已被压在下面。
天罡弩装填迅速,一发十余箭,精准凌厉,不离“五雷车”左右。敌军还过神来,已然摧垮两座炮车,其余炮车无不受损。
李景隆又惊又怒,又觉恐惧,连发号令,将炮车后撤,移到弩箭不及之所。叶灵苏看得明白,下令降下弩车,改换火箭,一发三十六箭,专射拉车的牛马士卒。中箭人畜熊熊燃烧,牛马受惊,狂奔乱跑,收束不住,扯得“五雷车”摇摇晃晃,一个扶持不住,又有数辆颓然歪倒,轰隆隆压死人畜无算。
天罡弩大发神威,城头欢呼雀跃、城下鬼哭狼嚎。郭英见势不妙,整顿部众,肩扛云梯,冲向城墙。
朱高炽急发号令,城头箭雨落下、木石齐飞,城下惨呼动天、血流遍地。
李景隆遣军督战,士卒后退者当场斩首。诸军进退无路,冒着矢石,硬着头皮冲上。朱高炽阻拦不住,连声叫苦。叶灵苏无奈舍弃炮车,压低巨弩,一发七十二箭,横扫城下敌军,那弩箭长如枪矛,一支支贯穿铁甲,将无数精兵锐卒硬生生钉在地上。
南军连冲数次,都被逼退,苦战半个时辰,终于不支后退。趁这工夫,剩余的“五雷车”撤到远处,人拖牛拽,绕过城墙,来到东北、西北。“天罡弩”力不能及,连发数箭,全都掉在地上。城下诸军见状,不由齐声欢呼,声如雷霆,震得城头守军心惊胆寒。
“糟了,糟了……”朱高炽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
徐妃见他慌张失态,心中有些失望,说道:“沙场争锋,瞬息万变,兵法有云:‘因敌而变化谓之神’,敌人有变化,我也相应生变,循环往复,直至决出胜负。”
叶灵苏屡克强敌,朱高炽仍有轻视念头,不肯心悦诚服,至此无计可施,病急求医,虚怯怯问道:“叶指挥使,你、不,您有什么妙计?”
叶灵苏沉吟道:“‘天罡弩’威力虽强,可有一个要命的缺陷。”
“拆装不易么?”徐妃问道。
“王妃明鉴!”叶灵苏叹一口气,“北平城太过广大,两张‘天罡弩’仅能守住南面,若要守住其他三面,便须拆卸下来、重新装设。此物机括甚多,缺一不可,装设起来,最快也要半日,倘若忙**错,弄坏一个机括,‘天罡弩’就不能用了。”
“晦气!”朱高炽跺脚嚷道,“早知如此,就该多造几张,东南西北各设两张,任它千军万马,也休想靠近城墙。”
“说来容易!”叶灵苏白他一眼,“这点儿工夫,造成两张已是侥幸了。”
朱高炽呆了一下,悻悻道:“现下怎么办?不,叶指挥使想必早有成算了吧?”他前倨后恭,神态滑稽,叶灵苏心中厌恶,冷笑道:“城北怕是守不住了。”
“难道坐以待毙?”朱高炽有些丧气。
“局势不利,唯有一搏!”叶灵苏想了想,转身发令,“将崔嵬车全数调到北墙,除了车中炮手,其他人等退入内城,潜伏待发,听我号令!”
“听见了么?”朱高炽大呼小叫,“叶指挥使说什么是什么?谁敢不听,我把他大卸八块……”
叶灵苏见他上蹿下跳,活似一只大马猴,又好笑,又鄙夷,转向徐妃说道:“王妃娘娘,待会儿有些骇人,不如你也下去吧?”
“是啊!”朱高炽也说,“母妃,你回府去吧!”
“回去干吗?”徐妃淡淡说道,“等死吗?”
“这……”朱高炽一愣,“这可从何说起?”
“这是生死决战!”徐妃注目远处,微微冷笑,“久闻‘五雷车’大名,今日我也想开开眼!”
南军放下支架、拆下车轮,八辆“五雷车”围成半圆,先用一辆试炮。士卒压下网兜、填塞大石,跟着转动长臂,瞄准城头,倏尔扳下机关,轰隆,车首巨石落下,十丈长臂陡然挺起,网兜里的石块抛上半空,画出一道光溜溜的圆弧,先上后下,以雷霆之势砸向城头。
轰隆,谯楼屋顶多了一个窟窿。巨石势头不止,又将屋梁碾断,借势跳起,弹丸似的冲破窗户,顺着飞檐滚落,砰地砸中女墙,石屑飞溅,崩在崔嵬车上,鸣金击鼓,震耳欲聋。
一击之威,真如天降霹雳,南军鼓噪发声,山崩海沸,助长声势。城头守军无不面如土色,各各缩成一团。
朱高炽也是抖抖索索,力劝徐妃回府。徐妃屹立城头,决然不动,众将士见她如此,心下稍安,均想:“王妃尚且不怕,我等壮士男儿,万万不可露怯。”
远处又是一串闷响,“五雷车”齐齐发炮,八条巨臂挺然跷起。数十块巨石如流星划过天穹,一阵惊雷巨响,将谯楼砸得粉碎,木梁砖石掉进内城,将城内之军也压死多人。
南军不住发炮,打了一个时辰,直将北面城头夷为平地。好在北平前朝帝都,筑造时不恤民力,城墙坚厚,天下罕有,炮石反复轰击,也不过在墙上留下无数凹坑。
炮击过后,城头烟尘冲天,城墙屹然不破,李景隆举目一瞧,大失所望。
“五雷车”扫平城头,南军趁机向前,阵势汪洋,云梯如林,很快逼近城池。未及架设云梯,忽听砰砰连声,城头女墙之后吐出团团青烟,核桃大小的铁丸雨点一般落下,击碎头颅,洞穿胸膛,南军士卒,无论远近,竞相仆倒,拖着残破躯体,躺在地上辗转哀号。
“怎么?”李景隆气急败坏,声音尖利高昂,“城上还有人?”
郭英也觉诧异,派了一个瘦小伶俐的亲兵,爬到五雷车顶端眺望,过了一会儿,下来说道:“女墙后面有许多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一些乌龟壳。”
郭英有些惊讶,当下又问:“是玄武车么?”
亲兵摇头:“比玄武车小多了,中间更高,四周更圆。”
郭英听了暗生忧虑,对李景隆说道:“城上龟壳必是防御之物,跟“玄武车”异曲同工,能够抵挡落石。”
李景隆想一想,问道:“那东西是铁的?”
郭英道:“黑漆漆的,应是黑铁锻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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