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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扬张口结舌,过了片刻,怪道:“那不是武功么?”
“武功者,正而用之,可以伤人,反而用之,可以救人。倘若争强斗胜,须得扰乱对手真气,如要救死扶伤,则须反而用之,由乱而治,归于正道。”
梁思禽一气说完,但见乐之扬仍是懵懂,心里暗暗叹一口气,说道:“总而言之,你将她当一张无弦之琴就行了。”
这一句话凛冽如电、破开顽冥。乐之扬一跳而起,望着叶灵苏心潮起伏,多日来武学上的领悟直如瀑布飞流,从头到脚,奔腾不休。
乐之扬闭上双眼,凝聚心神,细如丝,锐如针,悠悠晃晃钻入叶灵苏的身子,灵觉所至,女子气血变化,无不了然于心,何处沉,何处浮,何处凝滞不留,何处气血受阻,尽管气弱神虚,可是叶灵苏多年苦修并未白费,精气看似虚弱,实则蕴含潜力,好比江河溪流,骤遇苦寒,水冻冰凝,举目茫茫,万物不生,然而冰层之下,静水深流,源源不绝,死寂之下,隐藏无穷生机。
若论“听劲”之能,放眼天下,无出乐之扬之右,默听时许,内心已有计较,拧身挥手,拍出一掌,若挑若按,正是“抚琴掌”的招式,掌风扫过牙床,帷帐飘拂,叶灵苏也微微一动,昏沉中若有所觉,一双秀眉皱了起来。
乐之扬再无迟疑,一掌紧接一掌,绵绵密密,挥洒而出,掌风破体而入,经脉振动,气血收拢,外润内浸,泽及脏腑。正如梁思禽所说,他将叶灵苏当做一张瑶琴,精气为琴弦,五脏为琴腹,挑之引之,勾之抹之,起初气血混乱,不听使唤,渐渐破节入律,与乐之扬的内力遥相呼应,由乱而治,由弱而强,节奏曼妙之至,在在符合《周天灵飞曲》的旋律,
乐之扬觉出叶灵苏体内变化,信心大振,出掌越使越快,内力浩荡奔流,涌向四面八方。
“呵!”他使得兴发,左掌向上一托,叶灵苏身子跳起,竟被掌风带到半空,乐之扬回掌虚拍,女子又如腾云驾雾,悠悠荡荡地落回床上。
《周天灵飞曲》本是灵道人倾听万籁,呕心沥血所做,顺天应物,道法自然,世人衰老病死,大都因为气血精神违逆天道。叶灵苏伤重垂死,体内生机凋零,精气流转混乱,全无章法可言,时候一长,自然油尽灯枯,谁料乐之扬异想天开,以气驭气,强行将她一身气血导入《周天灵飞曲》的节奏,反复流转,去死回生,冲开五脏瘀血,激发潜能生机。叶灵苏随着乐之扬的掌力,有如枯叶随风,飞腾翻滚,起伏应节,额上的肌肤涌出点点汗珠,苍白的面孔多了一丝血色。
“以气驭气”极耗心力,何况叶灵苏精气疲弱,不易带动。不过半个时辰,乐之扬便已汗透重衣、气喘如牛,他强打精神,又支撑了一炷香的工夫,忽见叶灵苏嘴角抽动,神气苦恼,他不明原由,登时心子一紧,忽听梁思禽说道:“你先退下!”
乐之扬慌忙收掌,叶灵苏落回床上。梁思禽走上前去,扶起叶灵苏,在她后背按摩数下,叶灵苏眉尖颤动,噗,吐出一大摊紫黑色血块。
乐之扬吃了一惊,叫道:“落……”梁思禽冲他摆一摆手,徐徐放下女子。叶灵苏双眼微睁,目光转了一转,忽又倦怠合眼,继续昏迷沉睡。
梁思禽指着血块,说道:“这是郁积在脏腑间的瘀血,将之逼出,大有好处,不过她伤得太重,每隔一个时辰,便须行功一次,直到所吐之血变为鲜红,再服下这一瓶丹药。”从袖间取出一个瓷瓶,“这是‘铸玉回天丹”,先祖母的方子,于内伤颇有效验,一次六粒,多则有害。”
乐之扬深知“素心神医”的手段,恭敬接过丹瓶,小心问道:“落先生,这么说,叶姑娘真的有救了?”
梁思禽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起死回生,真有你的!”
乐之扬心中大石方才落地,狂喜不禁,连翻两个跟斗,拍着手哈哈大笑。梁思禽皱眉道:“闹什么?想把守卫引来?”
乐之扬回过神来,忙问:“落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梁思禽道:“我在王府有一眼线。”
“眼线?”乐之扬奇道,“谁啊?”
梁思禽不答,乐之扬知情识趣,也不再问,说道:“朱微还好么?”
“她很好……”梁思禽看出乐之扬的疑虑,“放心,秋涛也在。”
乐之扬松一口气,水怜影囿于宿怨,对朱微大有敌意,但有秋涛看着,水怜影敬畏师尊,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梁思禽又说:“天亮之后,我派人将她送来。不过冷玄失踪,朝廷追捕甚急,你提醒燕王小心为上。”
乐之扬又是一愣,冲口问道:“你知道燕王没疯?”
梁思禽漫不经意,略略点头。刹那间,乐之扬心中透亮,明白梁思禽口中的“眼线”是谁,一时心跳加剧,只觉不可思议。
梁思禽也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知道就好,不必多言!”
“是!”乐之扬吸一口气,梳理思绪,又将宝藏的事略略说了一遍,梁思禽听完,沉吟道:“铁木黎,冲大师,这二人联手,着实难以应付,宝藏之事,只好搁下。”
乐之扬心有不甘:“就白白便宜他们?”
梁思禽笑笑,一挥袖,云烟聚散,失去踪影。
他来去倏忽,神出鬼没,乐之扬望着虚空,恍若大梦一场。过了半晌,才走上前去,解开宫娥穴道,宫女揉眼醒来,浑不知发生何事,以为不慎睡着,冲着乐之扬连称“该死”。
乐之扬宽慰几句,令其烧了香汤,为叶灵苏拭擦更衣。自己则在殿外等候,不多时,天尚透亮,徐妃引着太医,挑灯前来探望,陈太医伸手诊脉,啧啧称奇,不意叶灵苏一夜之间大大好转,自以为汤药见效,言谈之间,颇为自得。
徐妃得知病人好转,也觉欢喜,与乐之扬寒暄几句,径自去了。乐之扬用过早饭,遣出宫娥,再用“驭气”之法为叶灵苏疗伤,一轮掌法使完,不觉力尽神疲,丹田空虚,当下守在床边、盘膝运功,抱元藏真,很快神游物外。
缥缈中,忽听咳嗽之声,乐之扬睁眼一瞧,叶灵苏醒了过来,扶着床沿,咳出瘀血。乐之扬不胜惊喜,起身将她扶住,手按后心,度入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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