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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药到老太太屋已是亥时末,承钰穿了身薄绸蝶纹寝衣,筋疲力尽地倚在外祖母的肩膀上。
老太太摇着一把黑绸绣花碟竹柄团扇,丝丝凉风扑面,承钰觉得舒缓了许多。
“外祖母。”
“唔?”
“孙怀蔚表哥,从前是不是还有个姊妹?”
老太太侧头看外孙女,“你听谁说的?”
“猜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把团扇往膝上轻轻一摔,半晌又重新拿起来继续扇,讲道:“只有个孪生妹妹,不过九岁时候夭折了,没多久,他生母姚姨娘也去了。”
“他生了场大病,人也烧糊涂了。说来咱们钰儿还是心善。”老太太把扇子凑近了承钰的面孔,轻轻扇了几扇。
她何尝不是狠心不管这个孙子的,也无怪老大和老大媳妇不闻不问。倒是钰儿,刚来国公府没多久,也没问是什么人,看见病了就救了回来,说来这既是外孙女与次孙的缘分,也是在为他们孙家积德了。
“那以后怎么办呢?怀蔚表哥好了以后,他还回原来的地方住吗?”承钰问道。
“钰儿想和他一起住吗?”老太太反问。
想到刚才孙怀蔚咬自己的那一口,承钰果断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笑笑,用扇子轻轻拍了拍承钰的脑袋,说道:“瞧你担心的样儿?难道他还能抢了你的去。”
“我已经让你大舅母另外安排了屋子和伺候的丫鬟,你要是想找他,就去扶摇院的偏院。”
“谁想去找他了,话也不会说。”承钰皱眉。
还是不会说话。老太太心底一声叹息。那孩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明伶俐,乖巧灵气,一双大大的星眼滴溜溜地转,一看就透着股聪敏劲儿。
后来他烧了几天几夜,好了以后她再去瞧,孙子便话也不会说了,眼睛也不转了,傻乎乎地盯着一个地方,口角流涎,时不时笑两声,看得她既心痛又惋惜。
头两年医生请了无数,太医院的太医看尽了,还是找不出病根,只摇头让他们另请高明。后来她先丧了气,不忍心再去看这个孙子,再后来听说高氏把他挪到一处小院子静养,她也不再过问。
没想到几年后再见到这个孙子,竟是托赖了外孙女。孙怀蔚长高了,十五六的少年消瘦而憔悴,眉眼像极了她的大儿子孙立言。
“好歹也是孙家的子孙啊。”
承钰没听见这声叹息,已然靠着外祖母的肩膀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承钰醒来发现离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焦头烂额地爬起床,来不及等平彤绣桃伺候,她自己摸了衣服梳洗,等平彤她们听到动静进来,承钰已经自己草草地穿戴好了。
“你们怎么也不叫我呀?”
“姑娘,老太太说你昨儿累着了,让人去枕雨阁给您请了假,想让您休息一天。”绣桃解释道。
承钰不由分说,拿了昨晚抄好的纸便往东跨院赶。
赶到东跨院到族学和女学岔路口的游廊时,承钰因为走得急,冷不防和刚拐进游廊的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都走得急,这一撞都摔了个四仰八叉,承钰怀里抱着的抄写纸四散开来,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
好巧不巧的,这个游廊四四方方,中央围了个小池子,有几张抄写被风吹到了水面,承钰扑过去看时,纸已经被水浸透,墨迹晕染开来,成了黑糊糊模糊的一团。
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哪个不长眼睛的啊!敢撞我!”承钰这边正伤心无奈,另一边被撞倒的人捂着屁股被小厮拉起来,疼得挤眉弄眼的也不忘问候一句别人的娘。
“是你啊!”四目相视,承钰和孙怀薪认出了彼此。
“原来是你,哼哼。”
前世承钰就不喜欢孙怀薪这副纨绔子弟相,此时听他言语间不干净,顿时皱了眉头道:“是我又怎么样!”
孙怀薪歪着嘴巴笑了一下,也不回答承钰,自顾自道:“上次你害我姐从树上掉下来,本来想找你算帐,结果每次去祖母那儿,你都躲到屋子里。这回是你自己撞上来的,那可别怪我了。”
承钰知道这个孙怀薪就是个少爷脾气,闹不出什么大事,绿豆大的胆子,口气却不小,也就不理会他。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要解决少了几页抄写的问题。
水里的纸捞上来肯定也没用了,外祖母让人和顾女先生请了假,眼下这个情势,不如将计就计,先回去把落下的抄写补上,中午再拿去给先生。
只有这个法子了。强行解释只会像昨日那样,越解释顾女先生越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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