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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
广寒道人不由他分辨,毫无表情地道:“你好好思量思量,决定了再和我说。”他一拂袖,不顾地面灰尘,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闭目入定了。
宁采臣一咬牙,道:“师傅,我会帮你取到百年柴胡的,但不是用你所教的方法,你等着!”大踏步走向王家。
广寒道人忽然睁目,注视着他的背影,摇头自语:“此子过于刚正直毅,非道门中人也。”片刻后他苦笑起来:“广寒呀广寒,你只不过是个散修道士,连道法殿堂的门都没摸到,何苦为个半路捡到的小子操闲心。哎,三年前游历岁寒观,偷听精元子讲了半节课,他说‘一入道门,就要与俗世断绝关系,掺不得凡俗观念,什么天下兴亡,百姓疾苦,都是过眼云烟。你在屋中修炼,即使屋外有人跳井自杀,也不用你多管闲事。这要管,那要管,就不是修道,而是做官了。’真是讲得有道理。我这番管了一桩闲事,就多了个老钝道童,简直是自寻烦恼的事情。”
宁采臣来到王家,见到头发花白的王员外,突然纳头就拜。
王员外大感意外,忙把他扶起来,道:“贤侄与犬子为挚友,今日何故而来,还行如此大礼?”
宁采臣略一踌躇,开门见山地道:“听闻府上有传家之宝百年柴胡一株,我特地前来相求。”
王员外吃一惊,脸色阴晴不定。
宁采臣观察他面色,道:“如果伯父有为难之处,我绝不强求,这就告辞。”他以退为进,作势要走。
“慢着!”
王员外叫住他,话题一转:“犬子在山中可好?”
宁采臣心一跳,硬着头皮回答:“王复兄挺好的,早上我们还一起吟诗作对了呢。”
“哦,做了什么对子,可否讲给老夫听听?我可好久没有磨墨动笔了,实在心痒难忍。”
这下宁采臣背部冷汗都出来了,脑筋急转,道:“我出了个上联:‘虎豹当道,处处鬼哭狼嚎;’王复兄对出下联:‘圣贤失位,人人凄风冷雨。’”
“好对子!”
王员外击掌赞赏:“这副对子真可谓道出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声。呵呵,王复这小子功课见涨了,不辱我王家书香名声,不错,不错!”
他很宽慰地抚须微笑,这是为人父母者见到儿女有出息而发自肺腑的高兴。面对这个笑容,宁采臣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低下了头。
“不过现在非常时期,你与王复都要小心行事,特别这些讥讽文字,万万不能轻易出口,否则大祸临头矣。哼,圣上无道,有辱斯文,岂知万古传承,唯文化不死,是怎么烧,怎么禁,都消灭不了的……”
王员外须发张扬,表现出一副宁死不屈的读书人的刚正气节。
宁采臣心里折服,又想到王复早已身死,老爷子若知道真相,必会伤心欲绝,心灰如死。
“嗯,你要百年柴胡,想必是用来驱除瘴气的吧。无妨,我这就叫人切两片给你,应该够你用的了。”
宁采臣欢喜,连忙称谢。又与王员外高谈阔论了一会,拿到了装在小锦盒里的两片淡黄色的柴胡后,他不敢再继续面对这位对儿子有着深切厚望的老人,赶紧告辞。离去之时,王员外还让他给王复带话:要王复在山坳书斋中多用功,并要注意身体健康云云……
听得宁采臣心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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