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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字一句的答。
“汝喜为我喜,汝悲为我悲,虽死浑不惧,虽别魂不离,系我一生心,求汝,展眉欢。”
最后三字,他说的如此清晰,似要努力将言语的力道,深刻进我的心里。
我微微绽开一抹笑意,而他目光流转,似可醉人。
沐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见我神情,随即再一笑,“谓予不信,有如皦日。”(诗经《王风·大车》,彀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我指日为誓,今生活着的时候,如果不能结为夫妻同居一室,那么死后我也希望和你合葬在一个墓穴中,日后,当你对我的话有怀疑时,请抬头看看天上永不消逝的太阳。)
六月熏风,柔软拂过敞朗厅堂,廊下芳草寂寂,夏虫唧唧,安静里有种沸腾的温暖,如我此刻,曾在热水火海中煎沸过,再被温泉煦风安详抚摸的心。
也不知道对视了多久,直到老头不耐烦,梆梆的敲桌子,又作势伸手,虚空左拉一把,右拉一把,抓抓挠挠做缠绕状,再狠狠打了一个结。
我瞪他,“做什么?”
他摸胡子,“做什么?这么盯着我老人家看着累,挽个结,方便,省得还要找对眼。”
转头对微笑的沐昕道:“亲也求了,誓言也表了,我老人家也看中你了,怀素丫头不做声便是乐意了,那还啰嗦什么,想看,娶回家看一辈子去。”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本历书来,在手中哗啦啦一阵乱翻,半晌,一拍大腿,喜滋滋道:“真是巧了,明天就是个好日子,娶亲须趁早,那就明天办了吧。”
……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老头,做甚?我是洪水猛兽?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踢我出门?
沐昕也有一刹那的惊讶,随即平静下来,向老头再施一礼,和声道:“老爷子吩咐,沐昕怎敢不从,只是沐昕视怀素如珠如宝,断不肯委屈了她去,不敢于此行旅之中,寄居之地,仓促成礼,待此间事了,沐昕必齐六礼,策轩车,倾西平侯府之珍,求娶怀素。”
他顿了顿,又道:“沐昕知道老爷子和怀素都非伧俗拘礼之人,只是婚姻乃女子终生大事耳,沐昕不敢轻忽,否则此生必觉有负怀素,寤寐难安。”
“待此间事了……”老头喃喃一声,看向沐昕坚定的神情,脸上神色难明,半晌道:“你小子可知道,我老爷子不是时时都这么多事的?……。罢罢,你愿意这样也由得你。”
他唧唧哝哝站起来,拍拍袍子,嘴里咕哝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不理我,自大跨步去了,我微有些疑惑,想拉住他,他一把拍开我手,懒懒呵欠道:“老爷子我要困觉,明天进京城,怕就没得睡了,别吵我。”
他的身影一出门,我立即端着几杯已经冷掉的茶水,走到檐下,看也不看,泼下去。
呼地一声,冒出一个湿淋淋的人头。
我抱臂笑嘻嘻望着我那不成器的师叔,“初夏薄暮,好风良夜,师叔听得辛苦,若是能洗个冷水澡,自然最舒服不过,你便不用谢我了。”
扬恶怒瞪我,“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刻薄恶毒?近邪你这几年不是一直陪着她吗?怎么没教教她三从四德温良恭俭让……”
近邪贴到他身边,冷冰冰道:“你才懂三从四德!”
一院子的人,站得或远或近的,都看着我微笑,目光里满满欣喜,我微笑环视一圈,看到方崎时,不禁微微皱了眉头。
自从我们离开云南一路向京城而来,方崎便沉默了许多,往日的明朗爽利日渐少见,心事重重。
也许……我沉吟,她的心事,并不仅仅因为我们来京城,而是因为,父亲节节胜利,建文朝廷风雨飘摇?
——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一个注定被载入史书的日子。
一个叔侄相残火光殷然的日子。
逃跑元帅李景隆,在危难存亡之际,再次展现了他擅长闻风而动的绝技,掉转面孔,做了再三信任宽容他的王朝的叛徒,转向自己曾经的敌人示好,涎笑着,拉开了京师的金川门,彪悍风发的燕师,长骑直入,潮水般涌向了大明王朝建文皇帝治下,最最要害枢纽之地。
朱红的巍峨城门,一抹朝阳如血泼洒,京城的百姓遥望着乌衣燕师万骑踏起的烟尘,面色平静而漠然。
想必,要换了皇帝坐龙廷了。
可是,换谁,不都一样吗?老百姓苦哈哈,终日思想着的是自己的日子,管不着贵人们的悲欢。
会掩面哀哭,惶惶不安的,永远都是离龙椅最近的那些人。
燕师进城时,我和四位师叔,还有老头,按着老头事先令人安排好的计策,由宫内人接应,进入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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