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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佳思的哥哥在铺子里选好了猪肉,一出门就见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等在外面。那少年生的唇红齿白,灰色的眼睛却如狼崽一般阴狠。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少年便已扬鞭。
堂堂一个大人,当然不能让孩子给打了,左佳思的哥哥就还手。
他没注意到,崔琛不是一个人来的。卢轩彼时也跟着,却没有上前帮手,而是从容寻到市集里的小吏,将崔琛砸烂的东西尽数买下。
他姿容清隽,言行温雅,看着便不是一般人家的少年。小吏不明白他的来头,也不敢跟他计较。
他出价又丰厚。不过片刻功夫,崔琛闯下的祸就被他摆平了。
随后,县吏带了人来。听说是崔、卢两家的公子,见他们生来富贵,谈吐举止也都不凡,便没敢多问。草率处置,就将左佳思的哥哥关了起来。
卢轩与崔琛也不替他辩解,带上一起来的人,仿佛没有过这么一回事似的,挥一挥衣袖,扬鞭而去。
左佳思的哥哥受的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如果是崔琛刻意颠倒黑白,陷害他泄愤也好说。但是从头到尾,崔琛都没将这个人放在心上。打一通泄愤,就甩手一丢。之后便是县吏在殷勤发挥。这件事就有些恶心了。
阿狸爹打从心里看不上崔琛的做派,对县吏的谄媚更深恶痛绝。但说到底,崔琛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真要借题发挥未免掉价。
何况作为将军府长史,也跟着桓净北伐过,王坦对这些豪门在地方上的势力最清楚不过。不管是胡人南下,还是汉人北伐,都不能不借助他们的影响。这些人还是尽量不要开罪。
因此阿狸爹只差人问责县吏,敲山震虎。
南北士族家风不同。南边的更重品评——谁家子弟德行如何,通过名士们的嘴,很快就能人尽皆知。北边则更重家世一些。
崔琛、卢轩乍到建邺,便已经从头到脚让南边人议论了一番。听他们说的有意思,便也多留意了一下。
崔琛当街纵马,跋扈打人的事,很快就通过士人圈子里的八卦,传回到崔琛自己的耳中。
那个时候他早把当日的事忘到脑后去了。饶有兴致的听人说完,便回头对卢轩吐槽,“一群长舌男。”随手将手上鞭子挥了一挥,就又上街玩儿去了。
他在青州城里便是人尽皆知的霸王,平日里最爱揣上弓箭,纵马狂奔。路上看到什么不顺眼——不论人畜——就张弓射一箭。城中吏民避之不及,特地做了一面鼓,看见他就狂敲鼓警告,大喊“周处来了”——根本就是把他当青州一害了。
崔氏对他也很头痛。
——他自小修习骑射,就如曹子建笔下的幽并游侠儿,生得猿背蜂腰,矫捷勇悍。你看他年少妄为,他偏偏又极聪明,懂分寸,每每有过人的见解,能令大人也眼前一亮。
他轻易将城中青头少年驯服,组建起十八人骑兵队,自称飞虎将。去年冬天马贼劫掠青州,他愣是带着这群十五六岁的少年杀进贼群里,提贼子的人头回来。
这样一个孩子生在乱世里,注定是要被成就的。又是生在胡人肆虐的北方,更是日后保家兴族的不二人选。
崔家对他满怀期待。
……但他实在太扰民了!在他懂事之前,得给他善多少后啊!
是以头痛。
这一次把他丢到南边来,一来是让他长见识,多历练,二来也未必没有让南边雍容儒风感化他一下的意思。
可惜,江东豪门显然没有替崔家教导孩子的觉悟。
阿狸爹将左佳思的兄长放出来,自然回头就对妻女说了。
阿狸娘很为左佳思的兄长鸣不平,“崔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肆意妄为的子弟。”
阿狸爹无话可说。
他其实觉得,就崔家生存的那个环境,这种性格的孩子反而更有出息——跟狼打交道,就算不能比他们还强悍,也绝对得有一份狠戾的野性在。若崔琛跟王琰似的,那才有问题。
自然,阿狸爹还是讨厌崔琛的性子。
因这回是帮阿狸办事,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阿狸就在一旁听。
作为一个通关一周目的人,阿狸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崔琛,也不可能不知道她阿爹的顾虑。
她心里为左佳思不平,却也不能做什么。
——她在南朝见的俱是温雅少年,便是卫琅那个杀胚,平日里与人相处,也一贯谦逊有礼。你看门阀势大,显赫时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有时废立皇帝都只在一念之间。但是像这样欺凌弱民的时候却少,在民间口碑也好。这都是做人基本的教养。
崔琛已经突破下限了。
阿狸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对谁生出反感来。
左佳思哥哥的事解决了,她自然急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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