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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诺拉着我的衣袖,随我大步地朝前走着,穿过巷子,我们又回到了我和小刚来时的那条老街。老街的路是用青石铺成的,受了潮,路面有些滑。街边有几个路灯,说是路灯,其实就是高高的竹竿上,挂着一个发黄的灯泡。
小刚坐在面摊上,他已经吃了两大碗的面,碗叠在一起,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见我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可当他看到我身后的沈诺时,又哆嗦地往后退了几步。沈诺现在披头散发,一身鲜艳如血的红衣,大晚上的,的确让人看着有些发怵。沈诺偷笑,装模作样地翻了几个白眼,做着鬼脸,就要朝小刚抓去,这更是让小刚吓得魂都要丢了。
我厉声喝了一声,让沈诺别玩了。我让小刚快点去开车,我们立刻回警局,小刚支支吾吾,最后指着沈诺,问了句:“你是人是鬼?”
沈诺笑出声来,“你见过这么漂亮的鬼吗?”
小刚语结,他又看了沈诺几眼,付了钱就赶紧跑去开车了。沈诺还拉着我的衣袖,我甩了几下手,沈诺还是没有松开,她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我,莫名地,我更加火大,怒气冲冲地把手抽了回来。
沈诺嘿嘿了一声,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沈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黑色的橡皮筋,随意整理几下,她就把头发扎起来了。这个时候,小刚也刚好把车子开过来了,我坐上了副驾驶,沈诺坐在车后座。
车子开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老人家,他还拄着拐杖,站在自己家门口盯着我们这辆车。太黑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不过,他的头正随着我们移动的方向慢慢转动着,终于,经过一个转角,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沈诺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问我在看什么,我反应过来,问起那个老人家的事情。沈诺哦了一声,说那个老人家的确是她小时候的邻居,那场大火之后,大家都说沈诺一家四口都死了。小刚听到之后,猛地踩了一个急刹车,我们都转向小车的后座,小刚指着沈诺,颤抖着问道:“那,那个老头说的都是真的?”
沈诺点了点头:“的确有那么一场大火,怎么了?”
小刚都快要哭出来了,“你,你也被烧死了!”小刚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求助地看向我,我原本以为那老人家是沈诺请来演戏戏弄我的,现在看来,那老人家不是沈诺找来的。我想了想,让沈诺继续说下去。
沈诺白了小刚一眼,嘲笑道:“还是李教授胆子大,我和我哥哥都活下来了。那场奇怪的大火,要了我爸妈的命,警察赶到的时候,救下了我和我哥哥,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大家就都以为我们四个都死了。”
听了沈诺的解释,小刚终于放松下来了,他又踩动油门,继续出发了。接下来的路途中,沈诺都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知道的各种案子,她没有因为我和小刚的不搭理而有丝毫的尴尬。就这样,我们回到了警局。
看看表,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来到赵达的办公室,见我回来,他立刻站了起来。赵达告诉我,大家已经联合基层的治安警队与刑事警队出去彻夜排查巡逻了,现在警队里除了鉴定科的人,也就只有老张和其他几个警员了。
而赵达,正等着我回来,要向我说说今晚大家开会的结果。赵达风风火火的,竟然直接把我身后的沈诺给忽略了,沈诺有些不满地故意咳嗽两声,赵达终于注意到她了。沈诺又立刻严肃起来,敬了个礼。
“沈诺!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带了多大麻烦?”赵达指着门:“你现在立刻给我出去,去后勤那里拿警服换上,否则,你就给我滚回你的基层警队去!”
“是!”沈诺站的直挺挺地,冲我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又跳出去了。赵达叹了口气,说他做G市警队的队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不怕他的刑警。看着沈诺的背影,我觉得,赵达以后有的头疼了。
我问孙辉在哪里,赵达说他就在大家的办公室里睡着,人多一点,他不怕,老张和其他几个留守警队的刑警正在看着他。赵达把我拉到一边,向我抱怨起今晚开会的结果。今晚的会议,一共有二十几个人参加,他们足足讨论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讨论出什么来。
赵达虽然在抱怨,但我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劲,果然,他突然试探地说了一句:“不过,倒是有一个专家说的挺奇怪的……”
我把赵达的心思看穿了,他恐怕是听到了很有道理的分析,但那分析的结果和我所说的有出入,所以他才支支吾吾半天不说。
“赵队长,你说吧,没关系。”我笑笑,让赵达说出来。
赵达给我倒了杯热水,更加详细地向我讲起今晚的事情来。原来,会议上有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也注意到了从孙辉家中拿回来的那个水杯,他说,水杯上只有苗苗的指纹,说明水是苗苗倒的。
水杯上还有苗苗的唇印,根据唇印的形态分析,唇印更有可能是苗苗生前自己留下的。他们问了孙辉,苗苗只用自己的卡通杯子,这个玻璃杯,是他们给客人倒水用的。所以那个专家分析,苗苗这是在给一个她特别亲近的人倒水,所以才会在水杯上留下她自己的唇印。
说到这里,赵达突然停了下来,他朝门外看看,把声音压低了:“孙辉说,苗苗这是在给她妈妈倒水……”
“胡说!”我打断了赵达的话,我也终于明白赵达要跟我说什么了,他还是认为苗苗的死,跟鬼怪有关系。赵达被我训斥了一声,脸色微红,我没有给赵达面子:“赵队长,这些红衣女案,明显都是有目的连环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已经给我打电话了,可是你却在这里疑神疑鬼,这样,你永远都不可能破得了案子!”
赵达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我沉住气,“赵队长,那个专家,分析的有一定道理,可是,漏洞太多了。第一,并不是所有小孩都会在喜欢的东西上留下自己的唇印,你们问过孙辉,苗苗有这个习惯了吗?”
赵达摇头,说没有。
“第二,房间里没有一张可以够脚且苗苗能够移动的了的凳子,桌子那么高,水杯是怎么放到桌子上的,你们考虑过吗?”我又说出了第二点来,那个所谓的专家,分析出来的结果,根本一点依据都没有。
赵达还是摇头,他的脸彻底红了,“李教授,你是说,水是凶手倒的?”
“我没这样说,但把水杯放到桌子上面的,肯定是凶手,所以我才让鉴定科的人不要放弃,继续鉴定。”这两起案子,都是密室杀人,凶手的作案手法太过高超,我没能分析出他是怎么杀了人,并成功逃离现场的。
现在我认为还有分析价值的,也就那个杯子了。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基本上可以确定为凶手,我可以大致分析出他的心理,他要挑衅我,挑衅公安系统。所以他不会在现场留下不必要的东西,那个水杯,绝对还隐藏着什么信息。
赵达讪讪地挠了挠头,说他这就去问问鉴定科的人。
我坐在赵达的办公室里等了好一会,沈诺进来了,她终于把她身上的红衣服给换了,嘴唇上的口红也全都擦干净了,一身神色的警服,把她的脸衬得更加白净。沈诺三步并作一步,跳到我的身边,自顾自坐了下来。
“李教授,你觉得我的方法怎么样?”沈诺双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看我。
我的头有些疼,不想搭理沈诺,沈诺以为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向我解释了起来。她所说的方法,就是要用红色的衣服引凶手上钩。这种引诱凶手上钩的方法,在业内被称呼为“诱凶”。关于诱凶,业内人士的争议非常大,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
而我,就属于反对派。诱凶实际上就是一种钓鱼式执法,也许凶手明明不想作案,但却受到引诱,又犯了案,这在判刑的时候,也会加重犯罪嫌疑人的量刑。虽然凶手罪大恶极,但也是有人权的,应该受合理范围内的法律保护,这是我秉承的理念。
并且,诱凶很可能给充当诱饵的那个人带来不可预料的危险,我是不可能赞同的。沈诺还在等着我回答,我还没开口,赵达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李教授!水杯上又发现新的痕迹了!”
我立刻站起来,随赵达一起跑向了鉴定科。这里围着许多人,屋子里刚通风,但还是能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烧碘的味道。鉴定科的负责人立刻把他手里的资料递给了我,上面还有一张照片,是杯子最新鉴定结果的照片。
照片上的杯子,比原来多出了一个唇印,而这个唇印,是一个裂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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