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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琪,字子玉,湘州府一代传奇。此君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生在本地富贵人家,赵姓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家族,只有一点不好——多少年了,没出过什么有功名的人,顶天了出个秀才。然而赵家却是生财有术的,不好公开经商,暗地里也做了不少生意,赵琪他爹十分有钱。除此而外,明面儿上的田产铺面,也十分兴旺。
说起来他这胎投得是不错。奈何十余岁上死了亲爹,他娘被族人的风言风语逼得没办法活了下去,一根绳儿吊死了,族人还通过汪知府,给他娘立了座牌坊。他家就他独苗儿一根,只恨尚未成年,要他再“夭亡”了,偌大家资,都得归了族里。
他也是个光棍儿,抱着爹娘的牌位,带着个老仆,跑庙里蹲着了,要给爹娘诵经祈福,还要守孝三年。如许家资,统统舍给了寺庙,还大舍了一个月的粥,来领粥的穷人从湘州府能排到京城去。
三年一过,他从庙里出来,直奔了考场,考了个秀才出来。温一温书,再去考举人,今年十七,便做了举人。庙里住持也极慈悲,又“送还”了他两处宅院、几处铺面,并半数田产。还在庙里为他做法事,祝他高中。
哪知这货将圣贤书往犄角旮旯里一扔,他死活不考了。无论是住持还是贺知府,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险些要被他气死。住持说了,再考,他再还宅子还铺子。他不干。知府说了,考进士,借他宅子帮他给容尚书牵线,他装死。
自打放榜出来,他就缩在家里,闲来无事,写个话本什么的。写出来之后要投稿,发现本府的一家印书坊早关门大吉了,一打听,却是才收了书稿没多久,就被人盗印了,还要花钱买书稿,入不敷出。
赵琪,哦,逍遥生,写了稿子,无处付梓,哀声叹气四下蹓跶,巧了,看到这间新开的绿汀书坊,名儿挺雅,又是新开。再看招贴,给的价也公平,打听一下,据说是贺知府家开的。行,这个一时半会儿倒不了。
就它了!
逍遥生就投了稿子,被幕后的小老板看中了。丽芳看到这书稿的时候,恨不得将逍遥生捉了来关进小黑屋里,写不出下面不给吃饭。问一句:“这书生人呢?”
她新近换的丫头香兰道:“是个小厮儿包了一卷包袱说是代他家小郎君投递的。”
丽芳无奈,只得命人拿了契书来,签字画押,付了钱。先拿了书稿,命人去印。请宋掌柜写了信,约下一回的稿子。赵琪只不过闲来无事,想有个地方将他的书稿印出来而已。他更想写几折戏,那个得细琢磨,写话本子权当练手。见价钱给的公平,也不推辞,签了书契,依旧命小厮拿了来。
既签了订购下一回的契书,赵琪便将早写好的书稿抽出来,吩咐小厮白墨:“过两个月,拿这个过去,换钱来。”
白墨笑道:“老爷又不缺这个钱,还念着日子呐?”
赵琪道:“哎~老爷我现在喜欢在商言商。”
白墨是他从庙里出来的时候,拐的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还了俗,求老爷给起个名儿。赵琪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叫他白墨。两人年纪相仿,说话便也没太多忌讳,白墨笑问:“那要不在商言商了呢?”
“给多少钱,我都不写了。”
白墨笑道:“怪不得师傅说,您真是欠人在外头抽打着才肯往上爬呢。”
“嗤——甭替他遮掩了,他说我属驴的。”赵琪也没让老住持好过,当时回的是“我是犟驴,您是秃驴,一对儿~”被老住持拿着禅杖打了出来。
主仆二人说笑着,完全不知道还有一个正在等下回的姑娘,恨不得偷了她爹的大印,调一队衙役去找这个该死的逍遥生,问一问崔生究竟有没有逃脱奸人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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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芳近来觉得姐姐有点奇怪。丽芳是个急性子的姑娘,也只是做事急切些,口上利索些,如今她这急模急样的,倒好像有什么心事。瑶芳看一看姐姐的年纪,想她近来常往外去,心头咯噔一声,就怕她怎么了。
仗着自己“年纪小”,瑶芳装个嫩,对着镜子照一照,选了个最可爱无害的笑脸儿,软糯糯寻她姐姐去了。前后院子,十分方便。抬脚就到,又看到丽芳在打转儿,不知道的还道她尿急。
大冷的天儿,她也不嫌冻得慌,正在院子中间跺脚,两只手捏在一起,放在丹田那里直抖。鼻子眼睛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白瞎了好相貌。韩燕娘给她新做的鹅黄面儿绣牡丹的长褙子,吊着毛里子,是韩燕娘舅舅给的好东西。本当雍容华贵的妆束,硬是叫丽芳穿出了猴急样儿。
瑶芳哭笑不得,还得接着装不知道,好奇地问:“阿姐,你怎么了?马桶坏了?”
丽芳:……想揍她了,怎么办?不过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啊!丽芳抓着妹子的胳膊:“我恨自己手贱呐!怎么就看完了呢?”
瑶芳奇道:“手贱?你用手看什么啊?”
丽芳跺跺脚:“你不知道,还不是那个逍遥生!我将第一卷看完了,才发觉……旁人看第一卷的时候,我早看过了,得跟着他们一块儿等第二卷呐!急死我了。”
白担心一场。瑶芳送姐姐一个白眼:“你等着呗,下回他送书稿来,你还是比旁人早看。”
瑶芳放下心来,也想揍她姐一顿。姐妹俩你看我、我看你,瑶芳果断去寻张先生了。
近来因贺成章去府学里蹭课听,丽芳的功课又减了,现在每日只要交几页字,隔几日画幅画,张先生每月查她读了多少经史。至于瑶芳,只管自学,读完了律令会典,再从头读史——这个书太多,没个二、三年看不完——有不懂的只管问。张先生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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