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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台上张灯结彩,红色灯笼挂了整整两排,而大臣们的身后又各自有掌灯的宫人,虽没有像以往宫宴那样燃起篝火,但是也一样灯火通亮。
先是上了柠檬水漱口,再饮羹汤。然后主菜上来的时候,众大臣都愣住了。
以往开年的宫宴,名贵的菜式就不说了,但是起码猪羊鱼是有的。但是,如今呈上来的几碟,竟然都是野菜,连大米饭也换成了红薯,每人分派了一碗木薯粥。
宝贵太妃脸色首先就不好了,低声微愠对青衣道:“这好歹也是开年的宫宴,怎能吃这些粗粮?打发乞丐还差不多!”
青衣拍了一下宝贵太妃的手,扬声道:“众卿家,这些素菜红薯,能吃得下去否?”
皇公大臣们纷纷面面相窥,这些都是富贵人家,哪里吃过这等粗糙的粮食?这就算平日的吃食,也不会这么简单啊?这木薯粥,是只有穷等人家才会吃的。
只是眼下皇后问起,也总不能说吃不惯,遂都道:“吃得下!”
凤太傅伸手抚了一下胡须,笑道:“这哪里有吃不惯?老臣知道宋国许多百姓都是吃这些粗粮,莫看这些东西不好下口,但是却特别养肠胃,老臣年纪大了,平日里大鱼大肉吃多了,总觉得不舒服,如今能吃一顿野菜木薯粥,倒也十分开胃。”
青衣冲凤太傅微微颌首,正了正神色,道:“本宫知道众卿家都是人中之龙,吃喝上难免有所讲究,这些贫苦百姓的粮食,大家兴许是吃不惯的。这顿饭,其实出主意的是宝贵太妃,她老人家菩萨心肠,又得梁元帅的教诲,听闻我宋国许多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莫说吃好东西,就连能填饱肚子都成问题。所以,她特命令御厨房的人准备了今晚的饭菜,告知诸位卿家,如今国家正在危难之间,昔年,国家昌盛,吃的是名贵宫宴,喝的是琼浆玉液,如今,我国内乱不止,外扰不息,单单是这方面的支出,已经让国库空虚。宝贵太妃与本宫都希望,诸位卿家能和宋国百姓一起,共度时艰,共同进退。”
宝贵太妃本先前听到青衣说这顿饭是她出的主意,陡然大怒,待听她继续说下去之后,脸色渐渐地和缓了,再看皇公大臣严肃深思的脸,她才对轻声对青衣都:“这粗粮倒也是不错的!”
青衣微微笑,“贵太妃是个明白人,现如今咱们是什么形势?梁元帅昔日誓死守护这片土地,青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四分五裂!”
宝贵太妃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深思起来。
大臣们都开始吃了起来,有几位老臣,竟吃着吃着就留下了眼泪。他们都是忧国忧民的忠臣,眼下国家如此,他们也实在是担忧至极。
顾怀飞与南郡王也吃着,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青衣瞧着南郡王,刚才听古儿来报,说南郡王去了宁婇宫大半个时辰,父女俩人把所有的宫人都遣走,单独商谈。
商谈的内容是什么,青衣并不知道,但是看淑妃和南郡王来的时候,脸上都有一抹不高兴,可想而知,他们谈论的内容一定是达不到共识的。
南郡王自视甚高,自持先帝朝的时候立过大功,一直都不把当今皇上放在眼里,他一直都企图控制朝政,但是早年有太后摄政,现在云澈独当一面,君王的气势尽显无遗,他哪里还钳制得住?
所以,他心不甘,对云澈对朝廷有怨言,竟选择了这条偏颇的路。但是,青衣暗道:总会叫你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一旦做了,便再没有回头路。
这一场宫宴,大臣们都吃得很深思,皇后的意思他们多数能领会。
散席之前,青衣特意留下宝贵太妃,“贵太妃可有兴致与妾身登上离台?”
贵太妃眸子抬了抬,道:“有何不可?”
登至高处,宝贵太妃已经气喘吁吁了,她依着栏杆,叹息道:“到底是老了,连走几步楼梯都不济了!”
青衣伸手拢了一下她的披风,正色道:“贵太妃还十分年轻貌美,怎就说老了呢?”
宝贵太妃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拨开她的手,“用年轻貌美来形容哀家,未免不合适!”
青衣站立在离台前,极目远眺,皇城重重叠叠,飞檐斗拱,月色不明下,只仿若一只巨大的怪兽,静卧在京城东侧。
“夜晚的皇宫,是不是特别宁静?”青衣忽然幽幽地问道。
贵太妃一愣,随即淡淡地道:“是宁静,也寂寥,仿佛站在这里,便能感受到时光从指尖溜走!”
“但是,总有一些东西可以留下的,例如,梁元帅的功绩!”青衣回过头,明灭未定的风灯掩映下,她的眸光灼灼。
贵太妃淡淡地道:“你想说什么?”
“本宫知道贵太妃一直都想为您的兄弟再谋前程,所以,您不惜跟顾怀飞结盟,不管日后谁登上帝位,都可以给你们梁家显赫的封号!”青衣丝毫不掩饰,直接点破。
贵太妃冷笑,“你这是要把哀家活生生地冠上反贼的名头吗?”
“原来贵太妃也知道这样做就是反贼了?只要贵太妃踏出这一步,那梁家以后不管多显赫,都将背上千古骂名,反贼梁家,没有人再记得梁元帅生前的功绩,即便被后人想起,也只不过是冠上一个反贼父亲的罪名。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没有几分把握,本宫不会在这里与贵太妃说这些。贵太妃应该明白,本宫要杀了你那兄弟易如反掌,但是本宫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包容,是因为本宫先前是练武之人,对梁元帅生前事迹十分敬重,他是青衣心中的英雄,青衣希望不希望他的后人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而把他一生浴血奋战得来的战功毁于一旦。本宫不容许有人玷污他老人家的名声,即便这人是他的儿子女儿,必要时候,本宫也必将杀之灭之!”青衣最后两句话,说得十分决断,毫无商榷的余地。
宝贵太妃一愣,眸子盯着青衣,这倒是有些叫她意外的,她本以为之前龙青衣追封父亲是因为要先稳住她,但是现在听了她这番肺腑之言,却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但是,也不排除这个女人是在试探她,遂冷冷地道:“皇后说哀家跟顾怀飞结盟吗,这话说得好没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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