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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郡在时隔一年之后,再一次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而且这一次与去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暴乱,农民军显然是有计划,有预谋,有步骤的进行,并不像去年四面开花,看似让朝廷手忙脚乱实则上处处力量薄弱,在周良率部进蜀之后,数月之间便将所有的起义军扑灭。今年这些农民吃一暂长一智,竟然是谋定而后动,一举先将朝廷调入蜀郡的五千正规军尽数歼灭。
苍耳山一战,以周良为首的秦军上下尽皆战死(周良自此销声匿迹,扁担垭大狭谷内积尸成山,面目全非,秦人自然以为他也战死),退隐山林的前黑冰台指挥使钟离战死,钟府被毁,连着传到蜀郡,传到秦朝中枢的两个震憾的消息还没有让朝廷反应过来,蜀郡之乱已经从紫阳迅速扩展开来,十数天内,席卷了半个蜀郡,没有了周良那五千精锐秦军的弹压,地方卫军,乡兵孱弱的战斗力,在愤怒的农民起义军的攻击之下,便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打得一溃千里。
蜀郡糜乱,蜀郡郡守梅长春收拢各地溃兵,龟缩于郡城,所控之地,不过郡城周围百里而已,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农民起义军在占据了大半个蜀郡之后,竟然也停下了汹涌的扩张势头。这让梅长春大大的收了一口气,一边向朝廷告急求援,一边在蜀郡赶紧招兵买马,训练卫兵,乡兵,力图恢复实力。
“废物!”嬴英愤怒地将蜀郡的告急文书撕得粉碎。扬手抛起,黑冰台宫殿之内,顿时下起了一片纸雨,飘飘洒洒落在他身前的范睢。明台,白起数名心腹身上。
秦朝改革内政,举步维艰,范睢此时绝大部分的心力还放在归化那些李系学派的官员身上,这些人占据了朝堂绝大部分实力,不可能将他们尽数杀了。赶了,如果真这样的话,那秦朝也就完了,在重重打击了为首的数人之后,范睢便开始了拉拢与瓦解对手的联盟,虽然因为路超的存在。这些人中还有不少瞻前顾后,但总体来说,还算是顺利的。檀锋在颖川已经实行了两年多的改革颇见成效,也让嬴英,范睢信心大增,至少现在檀锋的颖川已经能自给自足,除了军械仍需朝廷供应。粮草饷银亦能自足。
不过范睢也深知,檀锋在颖川的举动,是不可能在全国大规模推广的,因为檀锋的动作简单而粗暴,但凡不合作的人,一概冠以里通汉国的罪名,杀得杀,下狱得下狱。雷厉风行,作为狠辣,当地豪强大户不得不低头。可这一切都是基于颖川是前线,而全仅限于一地,颖川又是边境之地,豪强大户纵有亦不多,而且与朝堂之上的大人物们联结较少,影响也就甚微。
颖川的成功,记嬴英下定了决心要在全国推广,在咸阳周边地区还算顺利,毕竟是天子脚下,无人敢撄其锋,但在其它郡州,则是推行甚缓,蜀郡甚至闹出了如此大的乱子。
蜀郡乱,按理说要派兵去镇压,恢复蜀郡的正常统治,但现下,秦廷却实在是派不出兵来了,全国三分之二的兵力集中在路超手中,驻扎于函谷关,且不说现在秦廷能不能调得动路超手下的兵马,光是对面晋阳汉国驻扎的数万大军,便让秦廷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调动了那里的兵力,而让函谷关为汉所乘,那可就是亡国的问题。
檀锋所部亦是同样的问题,檀锋的忠诚现在看来没有问题,所部五万秦军也堪称精锐,至少现在对面颖水的汉军没有丝毫进攻的打算,但秦廷也不敢调动那里的人马,而周玉所部五万人现在七调八调,麾下的堂规兵力不过三万有余,驻扎于秦楚边境,本来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敢轻调,秦楚现在虽然是盟友,但如果秦人露出疲态,将一个大大的破绽展现在楚人面前,又安能保证楚人不趁机捅秦人一刀?盟友?力量相当的时候是盟友,力量对比失衡的时候,可就是鱼肉了。
除开这几支野战部队,剩下的就是白起所率领的京城玄衣卫了,这是守卫咸阳的基本力量,咸阳为国之根本,怎么也不可能调动他们进蜀,而白起正在编练的新军,刚刚才有了眉目,根本就上不了战场。
曾经辉煌无比,威压诸国的大秦王国,居然被一郡之地的农民暴露逼得束手无策,也难怪嬴英震怒,他可是经过大秦最为强大时候的王子,想当年,独率两万铁骑,千里追杀匈奴王庭的时候,秦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区区不过过了十余年时间,秦国竟然已经羸弱至斯。
“究竟如何成了这种状况?孤改革内政,给这些百姓分田,分土,无息贷款,无一不是利国利民之举,这些人为什么还要造反?”嬴英愤怒地咆哮之声在黑冰台之内回响,他想不通啊,自己已经很为这些百姓着想了,为了能赢得他们的支持,自己不惜得罪豪门大族,但他们为什么就不买帐了,一反再反,让整个秦国为之震动。
“王上!”明台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嬴英吼道。
明台看了一眼范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这是事关秦国兴亡的大事,此时却是顾不得范睢的颜面了。
“关于蜀郡之乱,微臣已经得到了那里的黑冰台分部的一份详细的报告。”明台道。
嬴英怔了一下,扫了明台一眼,再看看范睢的脸色,心中顿时冷静下来。“黑冰台的调查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这场暴乱究竟是如何引起的?”
“王上,蜀郡之乱,正是因为土地改革而引发。”明台道。
“这怎么可能?难道孤分土地给这些百姓,他们还不满意吗?”
“问题是,这些土地根本没有到百姓的手中。”明台硬着头皮道:“蜀郡官员,地方豪绅相互勾结,虚列名册,私分土地,将绝大中分土地侵为私有,有些死了多年的人,都被虚列上了名册分得了田地,其实这些土地都到了当地官员和豪绅的手中,百姓根本就没有分得土地,更可恨者,他们隐去了诏文之中无息贷款,分年支付的条款,以高于市价数倍的价格,向百姓出卖那些荒地或者贫脊之地,百姓无钱,他们便又借此机会大放高利贷,等百姓们反应过来之时,早已经是债台高筑,而且所得之地,根本不会有所产出,蜀郡各地,因此而激发出的命案不胜枚举,这一起的农民暴动之中,匪首中的悍将温义便是因为高利贷借了数十两银子却买得了三十亩荒地,老婆孩子因此而死才杀官造反的。”
听到明台一一列举着蜀郡官员豪绅的不法之举,嬴英脸色发黑,范睢脸色气苦。好好的一大善政,到了地方之上,竟然变成了不法官吏劣绅们发家致富的手段。嬴英跌坐在椅子之上,抓住案角的手青筋毕露,微微颤抖。
“好,真是好,真当孤手中杀人之刀不利么?明台!”赢英大吼道。
“王上,且慢!”范睢上前一步,“使不得,现在蜀郡再也经不过大的动荡了。”
“范卿,你是因为鲁大方是你派往蜀郡,就想因此而袒护于他么?这些贪官污吏,那一个不该杀?”嬴英阴气森森地问道。
“王上!”范睢一撩袍子,跪了下去:“王上,论其罪,这些人便是砍头百遍亦不为过,但此时此地,却是不合时宜,蜀郡已乱,但郡城尚在官府手中,郡城不失,则还有希望,现在蜀郡城之中,尽是卫兵,乡军,他们是守卫郡城最后的力量,而这些卫兵,乡兵的背后,站着的却是这些官员豪绅,一旦杀了他们,卫军,乡兵则必然人心惶惶,再也不堪一击,到了那时,郡城必然不保,郡城一失,则蜀郡尽失啊!”
“难道说依靠这些鼠辈难收复蜀郡么?”嬴英怒道。
“王上,这些人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现在他们已经被逼上了悬崖,再不奋起,必然会被流匪杀个干干净净,不管是于己,还是于国,此时,我们只能安抚,勉励,让他们就此奋起自保也是好的,即便不能恢复蜀郡之治,也不能再让情况再恶化下去。朝廷现在,实在是派不出一兵一卒去平叛,只能依靠他们自身的力量啊。”范睢苦劝道。
嬴英沉默片刻,“难不成让孤不但不惩罚这些误国之辈,反而还要温言勉励,加官进爵么?”
“王上,恩宠荣辱尽操之于王上之手,今日能给他们的,他日自然也能拿回来,过了这个坎,一切平静下来,再来一一追责也是不迟,现在,的确不能大动干戈啊!”范睢道。
嬴英仰天渭然长叹,当初在军中之时,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执政数年,他已经深深的明白,治国与治军截然不同,有时候明知道是个苍蝇,却也不得不吞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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