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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是天打雷劈!
夏雷滚滚,笔直而突兀地插入云霄。
窗外潮气磅礴,风吹玉振,雄黄渐渐融在淅沥的水声中,绵雨顺流而下,与玉片一道撞击在檐铎的细腰里。
李寰清这时又结巴了,磕磕绊绊,好不容易组齐一句完整的话,“交尾?什么交尾?”
“是我想的那个交尾吗?”
李意卿怔怔的,或许是想不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也会烦恼地反问。想了片刻,除了直白地剖出这颗心,他学不会委婉曲折的手段,于是游上床榻。
“悬灯,”李意卿总是这样叫她,黏糊糊的,湿涔涔的,“我想和你睡觉。”真是坦直!
李寰清一时间哑口无言,心里真真乱糟糟的,千言万语都化作讷讷的一句,“……你会发情……那还会冬眠吗?”
“到了那时候,我会把你藏在肚子里,”他伸出手指比划,“直到寒冷过去。”
“我不会在这里待到冬天。”李寰清抿了抿嘴唇,“我要回去了。”
“你会留下来的。”
李意卿没有生气,他语气和婉,猩红的舌尖含在口中,仿佛蜘蛛罗织游丝的口器。他将李寰清的脸托在掌心里,轻缓地啄着她的嘴角,“就像父亲一样。”
李寰清一怔,她曾以为李意卿是天生天化的山魈,原来他也有父亲吗?
来不及深想,忽觉肩胛骨一痛。纤巧的骨骼被缠在缧绁中,她也有些茫然了,然而这针刺般的痛痒慢慢化作如潮的火焰,一圈又一圈,流窜在经络衔接的缝隙里,直到理性冰裂。
日头渐而西移,椴木格窗的纹缕无声无息地淹过折屏,朝着内室迂曲地涌过来,困住床榻边沿错银的云鹤。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他搓了搓她的脸颊,迟疑地出声,“是这样?”
这样……是怎样呢?
“原来你有血胤,”她小小声地说,“我以为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妖怪。”
清凉山的避暑山庄,原是母亲从谢家捎带的嫁妆。二十年前,世子夫妇新婚燕尔,又逢权奸窃命,世子挂冠而去,携世子妃迁居清凉山。
兴许是死去的孩子令她痛心切骨,父亲申令不许仆婢提及,就连李寰清,也因一时失言,险些被父亲揪起来打过屁股。
十岁的糗事儿,时至今日,想起来还是很愧赧:父亲受命辅佐王事,需得日夜洞察练京巨细,自然无心管她功课,便将她送去学宫念书。
学宫专门为王公贵族而设,就连助教也是凤子龙孙,李寰清作为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刺头,时常被小舅舅点名,仲夏里的一天,她被谢助教叫起来念功课。
她难得写了一回作业,咳了一声,捧着书,佯佯站起来,“我的世子哥哥……”
谢助教一听,这还得了!微微变了脸,忙急中生智地找补,“写了就好,快坐回去。”
学堂里充满快活的气息,贵胄之间没有秘密,这群顽劣的小子们纷纷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同桌的郡王世子仗着书本的遮掩,戳了戳她的胳膊肘,讪笑道,“大小姐,你哪有哥哥啊?”
“我有啊!”李寰清忿忿地坐下,杌凳惨然的碾压声掩在他短促而醒耳的笑声里。
她眯了眯眼睛,扭过脸,凶巴巴地环顾一圈,一巴掌猛地拍在桌案上,“笑什么笑?!都给我闭嘴!”
大小姐积威甚重,果然没人再笑出声了。
谢助教讷讷道,“大小姐收收神通吧。”
郡王世子也讷讷道,“大小姐饶命啊!”
然而她管得住学堂里的哗笑,却管不住这群小萝卜头回家打小报告。
当夜回府,阿耶掖着玉板,端雅地坐在圈椅里,连注香膏的兰釭都撤下了。李寰清碾着脚尖,左看看右看看,只觉毛骨悚然,难道她往太傅书案放蚱蜢的事被发现了?
不可能吧!
阿耶将鹦鹉杯一放,刚要开口,“你……”
常言道先声夺人,一方的气势上去了,另一方便会下意识地衰减,此消彼长,正是世间恒定的道理。
李寰清一屁股坐下来,猢狲似的在地上翻滚,简直是无理取闹,“我不管!”
国公被她的不要脸震住了,一腔怒火霎时销歇得无影无踪,不禁有些迟疑,这真的是他的闺女吗?会不会是当年抱错了?野猴子似的,不知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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