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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继续保留大学教职员工的身份,曾经是丁齐的期待,可这半年来,他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想法已经不同,苦笑着摇头道:“我很愿意做一个称职的图书管理员,但这只是一份兼职。我现在已经在一家民营医院受聘当心理医生,就多谢领导的好意了。”
赵馆长叹了口气道:“这里留不住人才啊!”随即又很高兴的说道,“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既能发挥专业所长,待遇和前途也不错……你还有什么要求?趁这个机会尽管跟我提。”
丁齐:“我只要求善始善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已经整理的这一批珍本古卷,就让我继续整理。至于待遇嘛,赵馆长刚刚给我涨过工资,别的能给就给,有奖金能发就发,没有我也不强求。”
赵馆长点头道:“你提的要求理所应当。工资待遇嘛,有机会我会考虑的。至于奖金,肯定也是有的,但你并非正式在职员工,多少也只能是个意思。你已经入手的工作、整理的那一批珍本古卷,就由你负责继续负责,我不会让别人插手。
谁要是也想干这份工作,就去负责别的地方,反正没有整理出来的书籍文献多得是,珍本古卷也还有。302馆室,还是你来整理。”
丁齐提这些要求,主要当然不是为了工资待遇或奖金。他刚刚接手这项工作一个星期就有了“重大成果”,图书馆中其他工作人员都很羡慕,也有人认为他是走了狗屎运。看来丁齐所整理的珍本古卷中,藏着不少好东西呀,恰好被他碰到了,但好事也不能都是他一个人的呀!
于是就有好几位图书管理员都提出申请,也要参与这项工作,有人就明确提出,希望接手302库房的古籍文献整理工作,甚至就直接要求接手丁齐正在整理的这一批珍本古卷。丁齐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想找的《方外图志》还没见到呢,只发现一套春宫图册算怎么回事?
赵馆长当然看得明白,既然丁齐明确提出了这个要求,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不该拒绝。丁齐达到了目的,又陪着赵馆长闲聊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离开办公室。他去食堂吃了晚饭,晚上又回到图书馆阅览室给同事代班。
在阅览室值班,就是丁齐原先的工作。他与图书馆的很多同事,不论兼职还是专职,关系处得都不错,除了本职工作之外也愿意帮各种忙。有时候谁有事,大家互相之间也会换班代班,今天就是这种情况。
丁齐坐在对着大门的墙角处看资料,手中是一本介绍明清两代书画家的图册,因为刚刚有了那样的发现成果嘛,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挺感兴趣。丁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屏幕面对墙角,阅览室中的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有学生想查找哪方面的书籍却找不到,可以到他这里来搜索,丁齐可以告诉对方上哪一行、哪一列、什么编号的书架上去找,或者告诉他去另一间阅览室。阅览室顶部也安装了监控,丁齐坐在这里可以看见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
图书馆中上架的书册都内置了磁条,粘缝在夹页里面,想偷偷带走的话,出门时就会报警。但也有的学生挺贼,会在看书的时候找到夹页揭开,将磁条悄悄取出来。但像这样的动作一般比较大,在监控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丁齐当过大学老师,当然也曾负责监考。他自己干了监考老师之后才清楚,考场上谁有什么作弊的小动作,只要监考老师稍微留心点,其实都是很容易就发现的,而作弊的学生还自以为很巧妙、很隐蔽。
在阅览室里也一样,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在看书找书,谁的动作有点不对劲,其实一眼就能注意到。丁齐记得自己读本科时,图书馆阅览室中是没有这种监控手段的,这几年确实增添了很多新的科技设备。
偷书的情况当然极少,找出磁条拆掉也挺麻烦的,但前些年有的学生有个坏习惯,看到什么重要的地方需要记录保存的,有时候就会偷偷的把书页撕下来。书中有缺页,在盘库的时候最不容易发现。
偷撕书页的情况这几年也少多了,因为智能手机已经普及,就算不想做笔记,随手用手机或者pad拍下来就是了,何苦损坏公物呢。可是还有少数人,仍有一种恶习至今防不胜防,那就是在书本上写笔记、做批注,甚至是发表一通感想
如果是他自己的书,随便怎么写画都没人管,但干嘛要在图书馆阅览室这么干呢?丁齐上个月就抓到一个在书本上画插图的学生,那小子还振振有辞的辩解,他是在效仿脂砚斋批注红楼呢!不管他是效仿谁,还是被丁齐拎到办公室去罚款了事。
那是位建筑专业三年级的学生,丁齐感觉他的插图画得其实挺不错,并不是那种胡乱的涂鸦,但是该抓还是要抓。像这种事情学校处理得并不算重,既不会留档案记录通常也不会给其他的纪律处分,主要是为了批评教育。
今天晚上倒是一切正常,只有一个挺漂亮的女生看书似乎有点走神,眼睛经常往他这边瞟。丁齐虽然低着头在看自己的书,但也早就发现了,这种事情也不罕见。
图书馆晚上九点一刻响第一遍铃声,九点半响第二遍铃声。学生九点半之前就必须离开阅览室,中间这一刻钟时间是留给他们收拾东西的,将取来的书籍按编号找回书架放好。今天的学生表现都不错,几乎都按着要求做了,只有一本书还留在桌面上,在一排排书桌间十分显眼。
就是那个女生的座位,丁齐记得很清楚。他走过去拿起了这本书,却发现书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条,打开纸条一看,是两行娟秀的小字:“小丁老师越来越帅了,不仅人长得帅而且还那么有才。不论你做什么都会有成就的,我为你点赞!”
字条上没有属名,却留了一个手机号码。丁齐知道是谁写的,女生名叫孟蕙语,他曾经带过她的课。这个小女生对自己很有好感,还曾找机会含蓄地表白过。
时过境迁,好感依旧,此刻再见到这样的一张纸条,丁齐不禁面露笑意,神情温柔了许多。那位正在读大二的女生孟蕙语,应该并不完全清楚他的近况,但肯定知道他在学校中的遭遇,他去年出的事实在是太轰动了。
假如换一位古代的落魄书生,可能会像很多才子佳人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一番风尘患难中遇知己的感慨。丁齐看着纸条,面带微笑发了一会愣,然后将纸条折好揣进了兜里。
这时图书馆响起了第二遍铃声,时间到九点半了。图书馆十点关灯关门,从九点半到十点这半个小时,是留给管理员盘点整理阅览室书架的。丁齐沿着一排排书架走了一圈,目光上下扫视着书脊上的标签编号,无论是字母还是数字都应该是相连的,假如哪本书插错了地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将放错的书抽出来重新插入正确的位置,差不多就快下班了。些书放错了但没有发现,那就留到每周的大盘库时再整点吧。丁齐很细致很负责,每次几乎都能把所有放错的书挑出来重新插好,这也与他的观察习惯有关。
第二天起床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丁齐又将那张纸条从兜里掏出来看了两分钟,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微笑。最后他将纸条夹进桌上的一本书中,当书页合上的那一刻,仿佛听见脑海中似有一个清脆的响声。
丁齐有一种清晰的感觉,某个他曾经自认为并不在乎但又始终存在的心结,终于彻底解开了,或者说释然了。解开心结当然要靠自己,但是说实话,丁齐也很感谢这位名叫孟蕙语的女生。回头加个微信吧,逢年过节发个祝福,人活在世上不应孤单,心中总需要各种朋友。
丁齐先开车去了市中心,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来到了曾经工作过的校心理健康中心。从一楼走到三楼,他微笑着朝哪些熟悉的面孔点头打招呼,对方的反应多少都有些惊讶,但也不失礼貌与热情。丁齐在刘丰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听见请进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刘丰看见来者是丁齐,愣了大概半秒钟,随即额头的皱纹就像积雪渐渐融化开,笑着点头道:“你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刘丰没有站起来,这并不是不礼貌,因为他根本没把丁齐当客人,语气也显得很轻松自然。半年之前,丁齐每次来刘丰的办公室,也都是这样的场面,不需要刻意招呼什么。
自从刘丰去美国度假回来后,丁齐就再没有见过他,仿佛总有点别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假如刘丰主动叫他,他当然是会来的,但是刘丰不叫他,他自己却不却主动登门。丁齐甚至还曾在心中暗想,假如在某个场合偶尔遇见会是怎样的情形、该怎么和导师打招呼?
今天他终于来了,一切却仿佛和以前一样。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不可能再像读博士时那样经常来到这间办公室,只能偶尔有空时来探望导师。
丁齐把手中包装好的东西递过去道:“导师您的生日,这是我给您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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