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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瑞脸色颇不好看,虽知丈人不是个有度量的,但这般颠倒黑白也真叫他开眼了,不禁道:“小舅子明明是在醉韵楼挨了衙差的毒打,才丢的性命,先不说他是不是自作自受,便您心里嫉记恨,也不该记在我舅舅头上,真要是倒起来,若当日我跟领弟过来求您撤了状子,哪有这番祸事,你却借机要挟求娶青青,心里惦记的什么谁不知道,这会儿人死了,也是他自己作到头了,好生发送了也就是了,您如此指天骂地的,恨我舅舅是何道理?”
明瑞几句话说的周子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道:“我看你是惦记着我周家的家财呢,巴不得大宝儿死了,这份家业好落到你个外姓人手里,你做梦,就算没了儿子,赶明儿我一把火点了,也不留给你一个子儿,回去告诉你舅舅,我周子生跟他没完,这丧子之仇,早晚得报。”
明瑞见自己丈人混账不讲理,深觉自己不该来周家,如今倒成惦记周家的财产了,再不想搭理周子生,转过身也不叫妻子,迈步走了。
周领弟刚要跟过去,给她娘一把抓住:“领弟,领弟,你别走,你得救救你两个妹子。”
周子生一听恼了起来:“救什么救,嫁进何府当了官太太,有什么不好,怎么也比嫁个没用的村汉子强,若是早知道是这么个里外不分的,当初就不该把领弟嫁他,一点儿用都没有。”
周夫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到底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啊,那是你亲生的闺女,你怎么舍得把她们往火坑里头推,那何之守谁不知是个色鬼,府里已有十房小妾,迎弟来弟怎么说也是周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给这样的人做小。”
周子生啐了一口:“狗屁千金小姐,都是赔钱货,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没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何至于我周家断了香火,我看这个家就是让你方的,你还哭,再哭老子连你一起卖了。”
周子生一番话可把领弟娘吓坏了,忙捂着嘴再不敢哭出声儿来,深知丈夫的秉性,既说了不定就有这样的想头。
正在这时婆子跑出来:“老爷夫人不好了,两位小姐上吊了。”
周子生脸色一变,抬腿就给了婆子一脚:“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连人都看不住。”
那婆子忙爬起来,自悔嘴快没说清楚:“奴婢就上了趟茅房的功夫儿,不想两位小姐就栓了裤腰带在房梁上,好在发现的早,已救了下来。”
周子生:“这么说人没死?”婆子忙点头。
周子生松了口气,这俩丫头自己可答应何之守了,真要是临到头死了,可没法交代。
周夫人却又哭了起来:“先头你送她们去,不过是想给你儿子捐个官儿,如今你儿子都没了,官司也了了,求不着那何之守,你就放过她们吧,好歹的配个正经人家,总比给人做小强些,她们毕竟是你的亲骨肉。”
周子生哼了一声:“儿子死了怕什么,不还有我呢吗,一样使银子,别人能捐官儿,我难道不能。”说着脸色缓了缓,伸手去扶周夫人:“你别糊涂,我若是谋了官,你不也跟着沾光吗,将来我要是能做大了,说不得你就是诰命夫人了,有什么不好,更何况,我怎么也是她们的亲爹,还能害自己亲闺女不成,何之守说了,回头找机会把迎弟,来弟送进郡王府,你想想,若是将来郡王殿下登基当了皇上,咱家两个闺女不就成娘娘了吗,这是多大的造化,咱周家坟头都得冒青烟。”
周夫人:“你是说不是吧她们送给何之守做小?”
周子生咳嗽了一声:“这是自然,何之守府里都纳了十房小妾,又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若不是想通过他搭上郡王殿下这条线,怎舍得把迎弟来弟都送过去,你去劝劝她们,把话说明白了,让她们好生打扮了,先去何府,只郡王殿下能相中,以后有她们享福的时候。”
周夫人待要说什么,见丈夫阴测测的目光,吓的哆嗦了一下,只得跟领弟往后院去了,进了屋见两个女儿正靠在炕上哭天抹泪呢,房梁上的半截裤腰带还悬着,想来不是救的及时,而是裤腰带不结实,两人才得了活命。
周夫人心里发酸,上前搂住两个女儿哭道:“你们这是什么命啊,怎么偏生就摊上这么个爹。”
娘仨抱头痛哭,领弟却不禁想起胡家来,便胡青翎嫁的好,陆家也不过世族之家,若真如她爹所说,两个妹子进了郡王府,那可是天家,真有出头的那一日,自己这个当大姐的不就是皇亲国戚了吗,田家还敢瞧不上自己吗,便是那心高气傲的胡青翎也得矮自己一头。
越想心里越觉的舒坦,开口道:“你们也别哭了,爹也是好意,并不是把你们送给何之守,是想通过何大人把你们送进京里的郡王府呢,就是如今的大皇子轩郡王,听人说,这位郡王殿下有贤王之称,这也是你们的机缘,千万别错过了才好。”
来弟迎弟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又自来在家做活儿,没什么见识,只每年村子里唱戏的时候,跟着娘去看几天戏,瞧着那戏里的皇妃穿金戴银,使奴差婢的,心里自然极羡慕的,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巴望上,郡王殿下既是皇子,说不得将来就是皇上,若真能进郡王府,没准也能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想到此,心便活动了,抬起头来:“大姐说的是真的?”
周领弟点头:“真的,不信你们问娘。”
周夫人叹了口气:“哪有你们想的这般容易,天下女子千千万,有幸当皇妃的都是什么人啊,见过哪个平民老百姓家的丫头有这样的造化,戏文里的那些不过是人胡编的,哪里能信,更何况,即便进了郡王府,不定多少美人呢,哪就这么容易出头,你爹什么样儿,这么多年你们还不知道吗,哪有这样的好心,不过哄着你们去何府罢了。”
周领弟:“娘,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爹没您想的这么坏,退一步说,便爹真如此坏,娘能拦得住不成,纵然拦了这回,可拦得住下一回吗,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给两个妹妹寻个好机缘,您怎么就知道,来弟迎弟没有当娘娘的运道呢,那胡家的胡青翎不也是个乡下丫头,一样嫁了京里的世族大家,老天爷也该公平些,难道这好姻缘都是他胡家的,咱周家的闺女就该着倒霉。”
周夫人愣愣看着她:“上回你家来不说胡家的几位小姐对你极亲和吗。”
周领弟哼了一声:“我样样不如她们,见了她们哪敢摆表嫂的架子,事事做小伏低,她们自然亲和,可真到了褃节儿上,那个高傲的劲儿,半天情面也不讲的,那日我去找胡青翎,想让她答应撤了状子,官司不就了结了,也省的两家弄得不好,可她竟理也不理,反倒叫明瑞把我数落了一顿,何曾把我当表嫂了。”
周夫人:“想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管不了这些事儿,你求她,她能做主不成。”
周领弟:“娘可别小瞧了她,那丫头是个厉害角色呢,不是嫁到田家,走的近了,也被她瞒过去了,那丫头时常顶着她兄弟的名头在外头疯跑,胡家瞧着是胡家老爷当家,实际上却是她胡青翎掌管着,铺子,家里,大事小事,都得过她的眼,这回醉韵楼的事儿估摸就短不了她的算计,这丫头别看小,什么心眼子都有,冀州城的恒通当都毁在她手里了,对付咱家还不容易吗。”
周夫人吃惊地看着她:“你这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听你这话头儿,怎么倒恨上胡家小姐了,人家能掌家是本事,你嫉恨什么,再说,胡家对你们田家可不差,你们家那七十亩地水田,要不是胡家只怕落不到你们家手里,也没你现在的好日子了,咱们做人得知恩图报,你怎么反倒恨上人家了,这不成恩将仇报了吗,听娘的,赶紧把这些心思放下,好好过你的日子,姑爷挺好,又生了两个儿子,你这好日子在后头呢,别没事儿找事儿,明瑞都走了,你也别再这儿待着了,孩子都在家呢,不能少了娘,赶紧回去吧。”
周领弟却不走:“娘怎么赶起我来了,您也不是没瞧见明瑞刚那样儿,何曾把我,把咱们周家当回事儿呢,他既如此,我做什么非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更何况,我妹子就要出门子了,我当大姐的还不能送送了。”
说着叫婆子从那边儿拿了衣裳首饰过来:“何府管家在外头呢,还是赶紧梳洗打扮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给周领弟一番话说活了心思,两人这才梳洗打扮,衣裳是何府送过来的,粉色的两套衣裙,虽不算顶好的料子,却也是周家姊妹没穿过的好衣裳,颜色又鲜亮,还有两套头面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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