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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国天历十四年,南越兵卒自攻破陈郡之后一路北上,拿下了鄞都的陪城勾月城,驻扎在鄞月河畔。太子慕淮亲领十万亲兵出鄞都迎战,十二月二十九晚,除夕前夜,漫天的火光染红天幕,兵戈箭隼之声惊破了鄞都百姓的酣梦。
慕瑾身上伤刚好了大半,近来睡眠一直很浅。这一夜刚睡了一会,就听见外面巨大的轰隆声,伴随着石块落向地面的碎响。男女的惊呼声响彻在整个晋王府内外,慕瑾一下子从床上做起来,问道:“采月,发生了什么事?”
久久没有回应,慕瑾起身下床,自己点燃了手边的烛台,光明驱散黑暗,外面的哄闹声愈来愈大。采月一下子破门而入,声音里头带着惊慌:“公主,不好了!南越兵正在攻城,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深夜攻城,为的就是趁其不备。即使最近鄞都加强守卫,但这个时辰,却是兵士却疲惫、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慕瑾披上外衣,将长发用簪子拢了,问道:“哥哥在哪里?”
“殿下已起身了,正要去抚安门。”
慕瑾推门出去,走到慕珏屋外,他已披上战甲,神色一脸凝重。看见慕瑾过来,慕珏皱了皱眉:“阿瑾,你醒了。”
“哥哥要去守城么?我陪你一起去。”慕瑾走在他的身后。
“胡闹什么,你的身子还没有好。”慕珏轻轻抚了抚慕瑾凌乱的发丝,“你在这里等着,我已知会了林承。若是南越破了城,就让他带你走。”
慕瑾一把拉住了慕珏的衣袖,有些慌张:“哥哥,咱们是凌国的子民,父皇的儿女,怎可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
她咬了咬唇,神色之中含了一丝懊恼:“何况,我心里有愧……是我救了那个偷防布图的刺客,若非如此,防布图不会落到南越手里,他们也不会来得这样快。”
慕瑾想不出当时怎会对那个男子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他用石子掷了慕郦,也许是他满身鲜血的样子太过骇人。慕瑾当时想到过他的身份不同寻常,却没想到他去宫里是为偷防布图。也许是鄞都的氛围远没有外面的兢战,上层的贵族仍活在日日笙歌的美梦里,想不到自己的家国已经这样岌岌可危。
“如果鄞都破了,我是第一个罪人……”慕瑾看着慕珏,眼神之中透露着祈求和迫切,“其实我看见了他的脸,可是我没有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了你,也许……”
“好了。”慕珏拍了拍慕瑾的肩膀,一脸温柔,“在你救他之时,防布图已然失窃,何况你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必想得太多,就在这等我回来。”
“可是最近我日日不安,那天他到了林子里,似乎有人出来接应了他,也许就是南越的军士。是我该死,没有早些告诉你!”眼泪夺眶而出,慕瑾后悔不已,哭着道,“求你一定带我去,不然我实在愧疚。”
城外越兵的攻势如火如荼,好在鄞都的城门坚不可摧,两个时辰过去,双方仍僵持不下。凌国的健将一支跟着太子慕淮去了鄞月河,剩下的都已聚在了城门。此时守城的大将是陈郡捐躯的冯玉真冯老将军嫡子冯峻,冯老将军用兵如神,他的几个儿子里却没有几人得传他的天赋。如今凌国尚文轻武,朝中少有可用之将,一遇战事,庸碌如冯峻者,都被凌皇当作救命稻草,做了挂帅将军。
其实如今的凌皇也是用武力得来的天下,十五年前南越与凌国决战天岭,两国皇帝御驾亲征,枭雄对战,旷古绝今。南越先帝中箭身亡,南越一下子群龙无首,自乱阵脚,被凌国趁胜追击,到了最后仅余六万兵马逃回南越。凌国先皇大胜还朝,却因战事落下伤疾,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的天历帝慕言并非先帝亲封的太子,他趁着先皇病重,谋权篡位,手戮太子。先皇气急暴毙,慕言登基为帝,改元天历。
当时追随先皇的一众将士曾力阻慕言登位,慕言怀恨在心,在上位五年之内,将那些老将多数肃清。慕言登位以后暴虐成性,刚愎自用,自认为凌国已高枕无忧,肆意打压武官,以拢皇权。若非如此,十余年后,凌国也不会落得个无人可用的下场。
冯峻一直想如他父亲一样有所建树,却不成想机遇是在这种时候落在他身上的。他忙得焦头烂额,眼看己方已现颓势,寒冬腊月里,冷汗热汗愣是浸湿了衣服。看见城楼那边走出来一个人,身后跟着一群羽林卫,心里一喜,迎上去道:“晋王殿下,可将您盼来了!”
当年慕言夺位之后,封杨氏为皇后,华氏为贵妃。杨皇后薨后,她所出的一对儿女在华氏的大势之下,愈发艰难。直到两年前晋王献策解了水患,凌皇才重新重视起这个儿子。太子既不在鄞都,这位先皇后所出的嫡子,自然也不容小觑。这个关口,抱着谁都能当救命菩萨,若是守不住城,也多一个人担干系。冯峻这样想着,似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重担就卸了一半。
“殿下,外头越军来势汹汹,咱们的人已折损了一半。城中的百姓听见攻城,也都堵在城门口想出去,我一个人掰成两个用,顾上这边顾不上那边,实在是……”
冯峻正苦着脸给慕珏言明形势,眼睛尖又看见慕珏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裹着厚厚的牡丹紫折枝花斗篷,帽沿下头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未施脂粉,却清丽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比下去了。他心里一动,想慕珏怎么这危急关头还带着这么漂亮的女人,莫非是要施美人计不成。
可细看一眼,这女子眉眼竟和慕珏有五分相似,冯峻这才恍然大悟,拜了一声:“卑职参见四公主!”
慕瑾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冯将军,南越攻城多久了,他们有多少人马,咱们又还剩多少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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