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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缓慢的行在路上,这些年兵荒马乱,官府也不修整道路了,让本来就难走的山道更加颠簸。不知是不是赶车人没有看好路,车轱辘猛地一歪,差点把整个车厢都掀了下来。
脑袋结结实实磕了一下,田裳再也按捺不住,撩开帘子,冲外面赶车的汉子喊道:“王二!你眼睛瞎了吗?好好看路,别翻了车!”
那汉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赶着车,嘴里净是些不干不净的乡间俚曲,听得让人心烦。
“在下槐村你还想找到什么可靠的车夫?”身后,风韵犹存的田家娘子怒声道,“我就说了在县城寻人,你可好,非要找这么个泼皮!!”
“闭嘴!”田裳立刻放下了车帘,低声骂道,“你这个无知妇人!没看到这一路上来来往往净是流民吗?这一定是哪里遭了灾,出来逃荒的。就我们两人走在路上,不被他们抢了才怪!”
“我无知?我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才疏学浅的废物!要不是当年老家主看重你,怎能迎我过门?!现在可好,跟你十几年,非但生不出一男半女,老来还要被赶出家门……我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当年可是老主母的贴身丫鬟呢!”田家娘子不依不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田裳只觉烦不胜烦。当日被赶出梁府,有那个凶神恶煞的羯奴守在一边,他根本就没法带太多东西,只得收拾了细软,和娘子一起仓皇离开。在附近的村落里住了几日,好不容易雇了辆驴车代步,谁料这婆娘还来聒噪。当初要不是她怂恿自己掌权,哪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别哭了!等到了晋阳,我再寻一家高门攀附就是。不过是当门客,去晋阳不比窝在那乡下地方强上许多!”田裳烦躁的抓了抓胡子,恨恨道。
“强个屁!你这种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哪家会要?还是被家主赶出来的,万一别人知道了,不把你打出门去才怪!”田家娘子边哭还边骂,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你这贱妇……”一股火气被顶到了胸口,田裳只想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谁料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叫,还有马蹄哒哒的声响。
“糟糕!”田裳的反应不慢,立刻扯开车帘,只见前面路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尘土飞溅,几匹马儿驱赶着人群,向这边卷来。不少流民哭嚎着往道路两边逃去,还有些跑不动的,直接被跪在了道边,抱头瑟瑟发抖。这是来了匪盗啊!
“王二,快!快转向……”田裳急急去喊车夫,谁料那村汉已经抛下驴车,连滚带爬向远处的林中窜去。
田裳只觉得头上一阵眩晕,大声吼道:“快,快弃车!躲进林中……”
“可是细软都在车上啊!”田家娘子此时面上也失了颜色,这可是他们十几年攒下的家资,要全都扔了吗?
“你这愚妇!”田裳也顾不得婆娘了,翻身跳下了驴车。他身上还带着十几两银子,都是偷偷攒下的,到了城里也够买个小小田舍安度晚年了。反正这婆娘心思毒辣又不会下崽儿,大不了再娶个新妇就好!
心思一旦下定,田裳跑的就更快了。驴车的目标太大,正是吸引匪盗的好东西,只要那婆娘能挡住一时半刻,他就能逃出这伙强人之手。闷着头一口气跑了几里地,田裳方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扶住了身旁的树干,看向身后。
似乎没人追上来。真是天幸!用手抹了把汗水,他顺着树干滑坐在地,毕竟年纪大了,又常年坐在屋中,这短短一段路,简直都要把他的腔子给跑出来了。如果不是那梁丰,他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起了驴车上的家当,想起了那个风韵犹存的婆娘,田裳只觉得心都要痛坏了!若是有一天他也能攀上哪个势家,定要让梁丰那小子有好果子吃!
满腹怨气正翻腾不休,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接着,有人喊了起来:“他从这边走了!”
“追!”
田裳惊恐的想要站起身,谁料脚下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歪,惨叫着栽倒在地。这一下摔的痛极了,可是他连停都不敢停,咬牙向一边的灌木丛中爬去。
听到了这声响,那边来人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两个衣衫褴褛,手提柴刀的大汉钻出了林子,其中一个喜道:“阿牛,前面那个应该就是那老货!”
另一个已经大踏步冲了上来:“哪里走!”
他手中柴刀狠狠掷出,险之又险的钉入了田裳面前的泥土中,也截断了唯一的去路。田裳吓得魂飞魄散,抱住了脑袋哀哀叫道:“壮士饶命啊!老朽身上有钱,壮士尽可拿去!只求饶了老朽一命……”
那名唤阿牛的汉子理都不理,一把扯起田裳的衣领,喝问道:“你可是梁府那个宾客?”
什么?田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专门来找自己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田裳发愣,那汉子嘿的一声拔起了柴刀,抵在了田裳脖颈处:“快说!要是不是,莫耽搁我们兄弟的脚程!”
那刀上,分明还有未干的血污,田裳哪还敢犹豫,赶忙叫道:“正是小人!壮士刀下留情啊!”
“哈,可追上了。”另一个汉子不由喜笑颜开,“阿牛,走吧,回去讨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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