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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些吃。”老者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竭力让自己身上的制服一尘不染:“小姐在后花园会客,本不该惊扰……但是小姐吩咐,找你俩有些事情。你俩先去复命,再吃不迟。耽误了时辰,按规矩下来,我也护不住你们。”
听到“小姐”二字,刚刚还有恃无恐的大器忽然缩了脖子,酒也醒了大半。显然,对比于其他人来说,大器唯一惧怕的,似乎只有那看起来身姿纤纤、弱不禁风的李棠。
李晋也心说不好,只得扶了一把萎靡的大器,迈进了李家大门,顺着哮天的脚印前去。
“还有,穿戴好了再去!”老者在后面忍不住提醒了一声:“要是叫小姐看了你那污物脏了眼睛,你看我不给你切下来泡酒!”
一番话,说得李晋和大器同时缩了脖子。
李棠竟然说找二人有些事情……莫不是动了脾气?
祸事了,祸事了啊……
“放心吧!”路上,大器终还是恢复了满满自信。他寻了一口水井打了一桶水,一头扎进了冷水桶里醒了酒,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脑袋拔了出来。酒气减淡了不少,大器甩着头发示意李晋根本不必担心:“小姐找咱俩,能有什么事情?小姐那边怎么交代,我早有了万全之策!李晋兄弟,我本来在执金吾众手足中便与你关系最好,这次京城一行,你更有恩于我。今天咱俩就来一出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大器一边说着,一边奔向附近的柴房,借了一身衣服换上。
一番醉话,与其说是游刃有余,倒不如给人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绝望。李晋也只得将信将疑,一路跟着依旧打着酒嗝的大器,去了那后花园。
当李晋踏入花园之后抬头一望,便明白了为什么今日李棠会亲自出来会客。那坐在亭中细细品茶的金黄身影,并非一般角色,正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苏钵剌尼。而李棠脚边,卧着哮天,李棠正在微微俯身探手,帮着它捋顺皮毛。一向警觉的哮天已经安然入睡,仿佛花亭里的气氛格外温馨。
倒是李棠身后,站着另一个陌生脸孔的少年。李晋四下张望一番,惊疑于此等场面竟然没有其他执金吾护卫。那苏钵剌尼虽说不至于在此对李棠出手,但是……别的不说,万一他要是垂涎于李棠美色,犯下什么禽兽之举……
思来想去的李晋脚下慢了半拍,令那大器抓住了机会,朝着十丈外的花亭几乎是一个虎扑——李棠虽未发觉,但那本来微笑着的苏钵剌尼却微微侧目——大器已经跪在了花亭边上,倒头便叩。抬起头,大器脸上早已哭得稀里哗啦:
“小姐我冤枉啊!送给那皇帝的银子我真的没有私留!多半是路上遗漏了!而且回来路上是李晋那厮一直怂恿我赌钱啊!我对小姐素来忠心耿耿,也深知哮天是小姐爱犬,怎可能干得出卖掉哮天换银子的勾当!天地可鉴,我虽烂赌,却也是有良心的啊!”
一番哭天抢地,除了令花亭里的苏钵剌尼和李棠摸不着头脑外,也令大器身后的李晋一脸阴沉:大器啊大器,好你个恶人先告状!什么亲兄弟,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所谓“万全之策”?一招连消带打外加一式借刀杀人,你这是把我豁出去了!
一时混乱的李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奔过来朝着跪在地上的大器屁股上踹了一脚,然后才半跪下来,对李棠恭敬开口:“小姐。”
“你们回来了。”李棠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并无责备,仿佛怕自己惊醒了睡着的哮天。听得李棠口吻,李晋心下长出一口气:看来,没什么大事。
李棠起身,对苏钵剌尼介绍道:“苏公子,这两位,皆是我家执金吾。左边的是末位李晋,右边的,便是初代执金吾之一,大器。”
苏钵剌尼一并起身,对二人点头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大器身上:“执金吾的赌鬼李大器,久仰。我家大哥常常提及前辈呢。当然了,对前辈的赌品,大哥一向没有什么好听话便是了。”
一番似是挑衅、实则无意的唐突言语,大器倒是毫不介意。
“什么李大器……”大器抬起头,刚才装出来的悲容早就一扫而空,指了指旁边的李晋后咧嘴一笑:“现在只叫大器。李这个姓氏,早就输给杨晋了。”
李晋忍不住瞪了一眼大器,似乎在责怪大器竟然什么芝麻大小的丢脸事都要说给人听。
听到这番荒唐事,不仅苏钵剌尼,就连李棠身后的年轻人也哑然失笑。大器和李晋同时抬头,盯着那年轻人,似是询问此人来路。能站在李棠身后的,若不是李家绝对信得过的人,岂不是暗藏危机?
李棠显然寻到了二人目光其中含义,便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并且将身后之人让了出来:“大器,你可先行退下了。李晋,今日招你来,便是此事。从今天开始,他便是末位执金吾了。李晋你身为前辈,要带他熟悉一下咱家规矩。还有……”
一番叮嘱。
“小姐交代的,便是大事。”李晋嘴上领命,心下却有些不爽:多半是哮天回来,看门的便已经够了人手。论起来,整个李家这个阶段只有自己又是闲人一个,才被赋予了这般任务。想到这里,李晋便有了主意:“但是,小姐也知道,说出来不怕丢人……我这般身手实在太弱太弱,全靠哮天才有今日地位。眼下让我指导新人,怕会丢了咱执金吾的脸面啊……”
哮天打着呼,并没有附和主人。
李晋还在百般推脱。大器得了令,知道李棠并不打算追究自己迟归一事,便乐呵呵地退到了花园门口。一转身,大器看到刚才还站在花亭里的苏钵剌尼,此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
看着浑身金灿灿的苏钵剌尼,大器并非常人一般心怀谨慎;相反,他几乎是本能地吞了口水,目露贪婪,不自觉地想要伸手摘下几片那黄金铸成的薄羽。
“前辈不认识小姐身后的那位公子?”苏钵剌尼退后半步,玩弄着自己头上扎着的那根羽毛头饰,轻松问道。
大器回过神来,先是狠狠打了自己不争气的手掌一下,这才抬眼朝着李棠那边张望,随即摇头:“并不认识。不怕苏公子笑话,咱家的执金吾我都还没认全呢。”
说话间,大器却渐渐皱眉:虽听不到李棠言语,但只见得那李晋的表情似乎惊讶万分,随即低声答了句什么。
李晋这孙子贼眉鼠目的样子,莫非是要出卖自己?
“前辈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苏钵剌尼看着大器的表情变化,似乎颇有兴趣。
“自然好奇,好奇。苏公子一向是最后一个才到,这次却如此提前,自然好奇……”大器嘴上这么应付着,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李晋,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破绽。
看着大器如此心不在焉,苏钵剌尼倒是开心:“我来此,是提醒李棠小姐当心我的两位哥哥。他们这次来水陆大会,多半要有些动作。万一李家毫无提防,那被我哥哥占尽先机,咱们打起来岂不无趣?”
“对对,无趣。”大器听到这里,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对面的李晋。银子一事,李晋不会说漏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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