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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源背着手站在桃花树下,有些不悦的对妻子抱怨,“家里的生意自有底下的人搭理,你身为少奶奶怎么能做这些?抛头露面的,惹人笑话。”
宋颜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刚想为自己分辩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只是低头不语。
徐源摸了摸石桌上的笛子,突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们有多久没能好好坐下来谈心了?”
终究是没忍住,宋颜低声道,“对不住,我只是太忙。”
要侍奉公婆,又要帮忙打理生意,还要照顾大哥留下来的寡妻若子,更要应对内外的人情往来……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多少件事情等着她处理,又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去谈心?
徐源哼了声,显然余怒未消。
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宋颜借着宽宽的袖口狠狠掐了掐掌心,这才控制着没哭出来,“大哥不在了,大嫂又不中用,爹妈年纪也大了,你又不爱做,我不接手,难不成要看着祖宗传下来的家业毁在咱们手里吗?”
这几年政府跟洋人签订了不少贸易合约,打从去年年底突然就冒出来好些使用西洋机器的作坊。那些作坊分明用不了几个人,可生产的东西数量却是不减反增,就连成本也大大降低,短短小半年下来已经抢占了包括他们家在内的数家老字号的不少市场份额,再这么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为了这事儿跟公婆他们愁得寝食难安,每天都跟老师傅们商量对策熬到深夜,天一亮又得出去打点各方……
分明这么辛苦了,分明是为了这个家,可到头来,自己却做错了吗?
徐源跟她毕竟是两情相悦才成的亲,感情基础还是很深厚的,生气也不过是因为最近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加上外面又有人说酸话,说他一个大男人现在反而要被个女人养着……一时间,有些气恼罢了。
他这场火气来的本就不是多么理直气壮,这会儿见妻子如此委屈,自己先就过意不去。
“你不要难过,”他懊恼的说,“我只是气那些底下的人不堪大用,其实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他们打点嘛。”
本也是大家小姐出身,打小千娇万宠长大的,前面忍着委屈不说已经够难过,现在见丈夫竟然还如此天真,她再也忍不住抱怨道,“你难道不知道?底下的人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条心,这会儿也不是以前了,大家伙儿签的也不是卖身的死契,光上个月就有将近二十个人辞工不做了。”
越说,她的心里就越苦。
以前家境好的时候万事不愁倒觉不出来,可现在家里遭难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徐源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十全十美。
他太过理想化,只是想着有钱供自己风花雪月,每日喝酒赏月吟诗作画,却不想想那些钱都是哪里来的,更不愿意承担责任。
以前家中还有能干的大哥,在长子继承制的大背景下,他甩着两只手做清闲二少爷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这会儿大哥没了,大嫂本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妇人,底下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六岁,作为二少爷的他怎么能不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可是他,偏偏不愿意……
“这些背主忘恩的狗东西!”
作为家里备受宠爱的小少爷,从来没人跟他说这些,徐源听后一下子也气的狠了,随手就把桌上的笛子甩出去。
笛子啪的打在青石板上,沿着地势滚了几圈,最后碰在桃花树树干上,停住了。
刚意识到自己甩出去的是什么,徐源就后悔了。
且不说这根笛子跟了自己多少年,平时当成宝贝一样寸步不离,他们夫妻当初还是因为它结的缘呢。
徐源连忙跑过去,捡起笛子后用昂贵的绸缎衣裳细细擦拭,等放到眼前一看却不由得惊呼出声,“哎呀,坏了。”
就见温润如玉的笛身上,赫然多了两道大大的口子,几乎从头蔓延到尾,眼见着是废了。
宋颜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步都动弹不得。
从那支笛子被甩出去的瞬间起,她的一颗心就好像跟着飞了出去,然后重重落地,跌的生疼。
说来奇怪,哪怕不过去看,甚至是在徐源喊出声之前,她就知道那支笛子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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