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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五点钟左右,周皓醒了,当他从床上坐起时,江羽骞也被惊醒了。
周皓还是有点无精打采,不过体温稍微降了点。江羽骞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还早,窗户外都还黑着。
“还早呢,再睡一会儿。”江羽骞也坐了起来。
周皓没有理他,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还发烧吗?”
正问着,江羽骞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周皓的额头,却被周皓拂开了。尴尬的一瞬间,他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安静的清晨,两人的呼吸声微弱地迷散在卧室里,周皓觉得有点累,他故意向江羽骞倾倒,然后就倚在了那人肩膀上。
出乎意料,江羽骞的心“咯噔”一声,他僵直着身子,笔直竖立。肩膀处传来的体温,让他战战兢兢,如临天恩。
“脑袋好沉。”周皓恹恹地说。
江羽骞侧过去脸,亲昵地碰了碰小疯子的头,“还难受啊?”
“还好。”周皓没了精气神,说话有气无力,“江羽骞,今年是不是流行军绿色啊?”
“为什么这么问?”江羽骞跟不上小疯子的思维。
“平安夜那天,我看见大街上好多人都穿的军绿色,我已经很久没买衣服了。如果流行军绿色,过几天,我也要去买一件军绿色的衣服。”
江羽骞的内心倏然间被一团藤草杂乱地缠住,缠得太紧,心都疼了。
天真的孩子气的话,就像小疯子在帖子里,无数次地自问:她为什么不爱我了?她为什么不对我好了?
他的成长戛然止于他妈妈的过分偏心,别的孩子却在经历着理所当然的人生:先是玩具,再是启蒙书、教科书;因为承载着父母殷切的希望,他们还会有上不完的课外辅导班;直到考上大学,他们的父母又开始期盼着他们的第二人生。
可他呢?他的人生里好像只有封闭的那间小阁楼。
也许从7岁之后,小疯子就再没长大过了。
江羽骞的眼睛有点湿了,他怜惜地亲了亲小疯子的头发,心里对着小疯子说:皓皓,我陪你再走一遍人生,你以后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去给你买。”江羽骞把脸更加贴向小疯子。
“我不要,我自己有钱。”周皓坚硬地拒绝,又怕失了说服力,他又加了句,“我身上的羽绒服就是我自己买的,两千多块。”
他故意强调了价格,他是怕大城市的人瞧不起他。
其实,那件羽绒服早就是好几年前的款了。这些年,他在苏川买了一套小房子,每个月还完房贷,还得给爷爷奶奶寄过去钱,他真的没有攒下多少钱。
那次钱伟成跟他抱怨奖金太少,他嘴上开导别人,可自己心里也是惶惶然。
他时常困惑,自己争强好胜了那么多年,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大城市的人依然看不起他,他依然是拿着死工资过着抠抠搜搜的日子。
江羽骞不知道小疯子此刻黯然地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这人一定想起了某些伤心事,因为他清楚地听见小疯子叹了口气。
“皓皓,你在想什么?”江羽骞忍不住地问。
周皓仍然是维持倚靠的姿势,他动了动嘴角,“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首诗。”
“什么诗?”
“穷,有个凉凉的鼻尖,他用玻璃球说话,在水滴干死以后……”周皓在黑暗的清晨,用沙哑的嗓音把诗背了出来,“记不得是谁写的了。”
江羽骞全程都在静静地听,他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此刻是真正理解了小疯子。
当他刚想说些安慰的话时,周皓紧接着又开始说了。
“我奶奶家养了三只鸡,有次我回老家,他们特别高兴,杀掉了两只鸡给我做了两碗汤,现在鸡窝里就剩下一只了。
你能想象得出来吗?一个老人家在每天的早晨,蹲在鸡窝边,伸出枯槁的手去捡里面的蛋。每十天去捡一回,那鸡要是再也不下蛋了,他的手不就空了吗?”
“不要想这些……”
周皓扯了扯嘴角,“穷,有个凉凉的鼻尖,穷得连盼头都没了,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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