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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烽一行人人困马乏的回转固始时,天光已经大亮,一夜鏖战让出动的七百骑只剩下不足五百骑。
干涸的血迹混合着尘土凝结在士兵们的盔甲衣衫上,但是士兵们的精神却是出奇的健旺,一夜两场鏖战,连续突破蚁贼的步兵军阵,纵横驰骋于数千蚁贼中如入无人之境,斩杀蚁贼数千,作为军人,这份荣耀也许一辈子也难以遇到,就算是起初他们也是迫于无奈而冒险,但是现在却一样为之骄傲无限。
何乾章神色复杂的观察着策马走在前端的那个家伙,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判断相当准确,尤其是第二波逆击取得的战果甚至超过了第一波。
刚刚从震惊混乱中松弛下来的贼军又遭到了第二轮反扑,以至于他们已经放松下来的弓弩手都没有来得及作出像样的反击,如果不是地势帮了那帮家伙的忙,何乾章相信固始骑营的偷袭真的要大功告成,即便是这样固始骑营的冒险仍然取得了实效,至少成功的破坏了蚁贼弓弩队的有效射击。
看见对方胯下战马逐渐慢了下来,何乾章知道对方是要等自己上前有话要说。
说内心话他不想再和这个家伙打交道,这个家伙的心思太过阴毒诡奇,而鄂州骑兵却不属于固始军,这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被当做一颗棋子抛弃。
只是三公子却要自己留在这里协助对方站稳脚跟,让杜家的势力能够在光州取得一个立足点,即便是再不愿意,只要鄂州那边没有让自己离开,那自己就不得不和这个家伙打交道。
“何大人,怎么样?感觉如何?”江烽似笑非笑的候着对方上前,这才涎着脸皮道。
“江大人,如果你的部下一夜之间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你的感觉会怎样?”何乾章阴沉着脸回答。
“将军难免阵上死,瓦罐难免井口碎,何况士兵?吃了这碗饭,那就得有送命的准备,不是么?”江烽知道对方现在是一肚子气,但他不在意,“三千,至少有三千蚁贼命丧我们手中,这还不包括被我们击溃散乱的蚁贼,付出这样的代价,值!鄂州骑兵好样的!”
“哼!”何乾章没有理睬对方的恭维,“江大人,你如愿以偿,不过你觉得固始是否就因此而稳如泰山了呢?”
“不,不,我从未如此想。”江烽摇摇头,“所以我还需要何大人继续鼎力相助。”
“你!”何乾章怒意溢面,“休想!”
“何大人连江某什么要求都未听,就如此干脆的拒绝,难道杜三公子与江某的约定当真就要作废么?”江烽冷冷的道:“如果杜家不介意寿州协防固始,那江某方才的话就当没说。”
何乾章心中咯噔一动,寿州?这个家伙居然又和寿州勾搭上了?心念急转,何乾章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江烽心中暗笑,杜立留下一个谨小慎微的主将,以防这支军队以为这样可以防止自己利用,这样更好,谨小慎微也就意味着缺乏通达权变,想和自己斗心机,多看了千年史书中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再怎么也可以学会一些手段,江烽自信可以游刃有余。
“何大人,江某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但是摆在面前的情形很严峻,如果被动防守固始,最终的结局就是城陷人亡,两万多蚁贼就是拼消耗,他们也把我们耗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江烽神色沉重的道,“我相信杜家也一样不想看到固始落入蚁贼手中。”
“你想怎么样?”何乾章几乎一连吸了深呼吸了几遍才算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意。
“蚁贼远渡淮水,补给肯定困难,固始境内我早已经采取坚壁清野之策,量他韩拔陵也在固始呆不住,要么他一鼓攻克固始,要么就只有略作停留远遁他乡,我希望他选择后者,但是如果不造成一种他无法在固始取得想要东西的架势,蚁贼不会轻易离开,所以我们不得不舍死一搏。”
何乾章死死盯住对方,“不要给我废话,我只想听具体的东西。”
“对不起,现在我只是有了一个意向性的想法,具体怎么做还没有头绪。”江烽轻飘飘的推开话题,“我只是提醒何大人,我们是盟军,固始会履行对杜家的承诺,但是鄂州军也一样要尽盟军的责任,既然来了固始,那就不要随时抱着想要抽身的想法,那对你我都只会有害无益。”
说罢江烽便径直策马而去。
饶是何乾章算得上是一个忍耐力极好的人了,也被江烽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语彻底激怒了,右手已经按上了鄣刀,如果这个时候将这个家伙一举斩杀于此,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了一般,周围鄂州骑兵也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何乾章自信只要一个手势,光州牙营这一百来号人就只有躺下的份儿,但是问题在于解决了他们固始怎么办?
固始的陷落就是必然,而以杜家现在的局势,并没有力量阻挡袁家或者南阳刘家在蚁贼离开之后控制这里。
一直到江烽率一百余骑走远,何乾章仍然只是死死的瞪视着对方高耸在马鞍上的背影不发一言,本已紧握的鄣刀却始终未能拔出。
“二郎,你就不怕何乾章真的翻脸将我们······”一直走出百余米,秦再道才算是将吊在嗓子眼上那颗心放下,右手丢开马缰在空中虚作了一个劈杀的手势。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脊背上又已经湿透,何乾章周围那些鄂州骑兵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有躲过他的眼睛,只要何乾章稍有动作,一场恶战就有可能爆发,好在何乾章保持得相当克制。
“怕,当然怕,不过我不得不先把丑话说在前,蚁贼最迟明日就会抵达固始城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如不能齐心协力,那大伙儿都只有死路一条。”江烽叹了一口气,“何乾章能够被杜立留下来统帅这五百骑,自然是杜家心腹,杜家目前局势和战略他多少也清楚一些,何况此人谨慎有余冲劲不足,我量他不会有此胆量对我动手。”
秦再道也是黯然一叹,“若是光州骑军还在,何须如此?那昨夜蚁贼便只有尸横遍野的份儿!”
“韩拔陵部一直追随蚁贼主力,并未经历过真正像样的硬战,故此这等松懈,我倒是有些担心昨夜一战敲醒了他们,他们的围城战只怕就没有这样轻松了。”江烽有些感触的道。
“二郎你也太过多虑了,这一战总算是挫了对方锐气,对激励固始民心,凝聚固始士气,也是好处多多,怎么倒成了坏事一般。”秦再道不以为然。
“说的也是,倒是我有些太悲观了。”江烽笑了起来,一场大胜仗落在自己嘴里就走了味,难怪对方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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