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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满城人好容易不受官欺,若设立官员,谁肯旁观,到时以一敌百,说不得被股民分食哩。如今乱世,有金银也不得安生,别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噫,丧命流血之事分与旁人,他自家却享城主之位,真个黑心奸贼”。
那等奸雄招揽几次,响应寥寥,还有人告密,亲朋旧友皆唾骂之。奸雄及党羽被赶出城,外面受些兵祸匪难,想当良民都不得哩,最后为奴为卒,替主子卖命,才苟延残喘。
也有自称熟知王土城之人,投向他国。谁知那王土城久攻不下,他国便撒气到叛徒身上。须知有一就有二,那王氏新政恁个良心,你都能叛逃,如今在此,谁知有何想法哩。
他国攻不下城,便放言狐狸建城,阴阳颠倒,此是后话。如今城里恁多女娘露面,惹得儿郎不满,却也因着王氏新法,无人二话。原来这均股法,任你是娇弱女娘,也有可用之地。
女娘自赚自花,一点不比男子差,那等伶俐之人,比夫家都闯得大名哩,若有那等蠢汉嫉恨休妻,早被众人嗤笑。
那女娘刚离家门,就被众多儿郎求娶,谁嫌甚么二婚弃妇。还有女娘休夫,自家立户的。至于那些夭夭娇娇,谁肯理会,还敢作妓当小,立时赶出城去,那等卖臀小倌,也是如此。
再两情相悦,也不得以周公之事赚银花,至于夜宿谁家,无人理会,若被查到私自交易,便剥去股民资格。
又废除身契,妾婢皆自由身,一家只得男女二主。若妾赚得比家主多,谁肯留下,早领了自家子女另成一家。若是那等软骨的,见全城都无偏房,官人也言纳妾被人耻笑,连先进都评不得。
再说自家就算争宠,还不如做工赚得多哩,便也自立起来,没几年再当个正头娘子,比为婢为妾强得多。
这家务琐事,若肯申请,也有分队隔日清理,只拨出些薪水罢了。那等婴儿垂髫,也有育婴堂,喂奶照料,教字读书,比家中还养将的好。
如此家务便被解放,谁肯在屋嚼舌是非,全外出寻工,除了公中,还能接私活。回家将银一掷,砸得素来趾高气昂的官人不吭声。那官人便袖着个银角子,心中盘算,明日也该赚些银来,省得这婆娘眼中无人。
那素来打骂妻女的郑屠,见妻女伶俐,除了公中还能赚一大注,哪肯再打骂这摇钱树,恨不得当财神供着。许是银少气短,怕妻子二嫁,每夜连酒都不喝了,忙去寻私活做,竟改了性子。
也有老学究叹息,只说牝鸡司晨,这城要亡,却被老妻夺过食水,骂道:“你恁的骨气,别吃我所赚肉食”,那学究恼道:“我只请假几日,你怎嫌起我来,明日我便出工”。
那老妻啐道:“那郑屠还私下接活哩,虽说几两赠肉,也能添道荤菜。咱城中虽管温饱,这等油水荤物还得自家赚,你坐着妆大爷,还当是以前哩”。
“我怜你病弱,多赚几两,没料到竟喂给狗子。那狗还朝主人摇尾巴,你嘴里直吐不出象牙”。
那学究见老妻端走鸡汤,嘴中发涎,忙告饶道:“好娘子,都是我病得发昏,求娘子原谅则个”,又连连作揖。那老妻见得,才笑道:“这才对哩,亡城与你何好处?王土承平几年,哪像外面杀戮一片,人不如狗子”。
那学究摇头道:“这王土城终究不是正统,哪日东面王师,咱们箪食壶饮,留得命罢”。
那老妻听得,立时揪住学究耳朵,边扯边骂:“竟是胆小如鼠之徒,还不如那惊天动地两将军哩”,又道:“明日我去大儿家过活,你一人等你家王师罢”。
那学究听得老妻要走,忙哄将回来,又暗道这狐狸邪道好生厉害,竟迷得满城人,说不得是那千年妖物哩。罢,罢,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那王师仁善便好,若是屠城,自家再藏起罢。
那燕釆芹听得近邻夫妻吵闹,便将这趣事讲与卢筠娘听。那秀才之女卢筠娘笑道:“这老学究虽是迂腐,却舍不得鸡汤,如今混沌度日,总比外间烧杀抢夺的好”。
那燕釆芹道:“娘子,这王东家也不知怎得想,竟不当城主,还废除身契,真个闻所未闻哩”。
卢筠娘道:“如今大乱,外间还有逼良为贱,拐卖人口的,城中取消身契,无贵无贱,倒也绝了人贩邪路。若是父亲活到如今,瞧见这大同之世,该是多好”。
那卢筠娘揩了眼泪,又道:“你也不必唤我娘子,如今平等,只姐妹相称罢”,那燕釆芹忙道:“先前若不是娘子收留,怎有我今日。我一个无父无母的,遇见娘子,比亲姐还亲,就是不以娘子相称,心里也不变的”。
卢筠娘道:“那日父亲被贼寇所害,你因护我被扔进河里。我本要受辱,谁知竟冒出个女娘来,将那恶人击毙在地。听得她大兄在赣国,如今也不知怎样”。
燕釆芹道:“那田簧娘,不知向谁习得武艺,每日只和郑秀剑一处。那郑娘子身边有个叫赵鸾柔的,每日和她吵嘴,都夺那郑娘子注意哩。还是我运道些,只守着娘子,也无人来抢”。
卢筠娘叹道:“听得赵鸾柔有帝姬之名,新楚还以此发兵攻打几次,都被惊天动地将军挡回。没料到这屠户之女,也有这番本事”。
燕釆芹道:“那李领袖也只粗活婆子,倒会叫战,还当场骂毙敌将一人哩,真有那燕人张翼德之风”,又道:“华捧珠也是瓦子出身,竟当了先锋,那毛婉妁更甚,都快成军师了”。
“噫,你哪里听的评书,竟晓得燕人张翼德”,那燕釆芹道:“都是王彩虹,甚么《李媪神舌记》,据说邻近湘国都红遍哩”。
卢筠娘听得,又道:“那军师不是钱舜娘么”,燕釆芹笑道:“都是毛婉妁拿着钱舜娘印信主事。先前有西夏商人见得钱舜娘,头早昏了,连生意都顾不得,又说自家是西夏二王子,聘舜娘为妃哩”。
“谁知那钱舜娘竟瞧他不上,惹得王子恼怒,却敌不过舜娘妙计,连番四次拜得下风,便灰溜溜逃了,连西夏王都没脸再下国书哩”。
“竟有人瞧不得王子,果真金钱为粪土么”卢筠娘惊道,那燕釆芹笑道:“钱舜娘妆扮起来比潘安都俊,那王子先瞧上男装,文武都比不得舜娘,又听得是女身,才起心聘妃。那钱舜娘只差个王位,哪里及不上王子,凭甚要委屈自身”。
“你这妮子,莫不是瞧中那钱舜娘罢,若她是男子,你早没羞没臊去了”,卢筠娘逗弄道,那燕釆芹只嘻嘻微笑,并不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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