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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张爱玲本人,还是如今的“张迷”,都应该感谢张爱玲生命中的一个女人,一个只要有她出现,张爱玲的文章便会出现欢快,这个女人就是炎樱。
是的,在张爱玲的生命中,只要炎樱出现就有欢笑。
张爱玲的一生包括血缘的亲属在内,与她有亲密关系的人,性格多半奇形怪状。唯有这个炎樱完全健康。
炎樱是个混血的锡兰(今斯里兰卡)姑娘。父亲是阿拉伯裔,在上海开珠宝店;母亲是天津人,早年为跨国婚姻跟家里断绝了关系。炎樱皮肤黝黑,娇小丰满,五官轮廓很分明。从照片上看,在港大时期的她像个英俊的小男孩。这姑娘笑起来很响亮,说话又快、又带着女孩子的蛮横,这多少改变了张爱玲一贯的阴郁。
“炎樱”这个中文名是张爱玲为她取的,两个字的搭配很美。但她本人好像不很满意,自己改名“莫黛”。张爱玲说这个听起来像麻袋,于是又改为“貘梦”。炎樱幽默风趣,经常语出惊人。张爱玲在后来写的《炎樱语录》里收集了她的一些经典名言和逸事。
她在报摊上翻阅画报,统统翻遍之后,一本也没买。报贩讽刺道:“谢谢你!”炎樱答道:“不要客气。”
炎樱头脑机智,文学天赋也很好,有不少话都说得很奇崛。
她说:“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自己。”
张爱玲孤僻,炎樱热情。这一对密友可谓相得益彰。
她们的共同爱好着实不少,绘画就是其中一项。在后来香港沦陷时,为了打发光阴,两人就常在一起作画。一个勾图,另一个就上色。爱玲曾给炎樱画过一幅肖像,形神毕肖,颇得人欣赏。一位俄国老师甚至要出钱买下来收藏。炎樱虽不是专攻绘画的,但有天赋,后来张爱玲小说集《传奇》的封面,两次都是她设计的。在香港求学期间,凡是看电影、逛街、买零食,都是两人为伴。炎樱的父母亲在上海,与张爱玲的母亲家相距不远。有一次放暑假,炎樱起先答应留下来陪张爱玲,但不知何故未打招呼就回上海,张爱玲哭得不可开交。
据张爱玲说,她平生只大哭过两回,这就是其中一次。可见她与炎樱的友情。
一个暑假后期,母亲曾经到了香港,专门看望张爱玲。她吃了一惊,母亲明显憔悴!也许是因为改了发型,头发束起来向后梳,显得特别瘦。
这次母亲的穿着也很朴素,湖绿麻布衬衫,白帆布喇叭管长裤。大概是因为到学校来,所以尽量简朴。母亲解释说,“这次来时朋友邀请,就来了,随后还要去别处,想着顺便来看看你的宿舍。”
临别时,母亲要张爱玲有空去找自己玩。
负责接待的嬷嬷忽然问起张爱玲母亲住在哪里。
母亲略迟疑回答浅水湾饭店。
嬷嬷没动声色,而张爱玲在一旁却感到奇窘。她知道那是香港最贵的旅馆,而自己却以家穷为名在修道院白吃白住了一个暑假。
以后的几天,她天天都到浅水湾酒店去看妈妈。
据《小团圆》里的描写,黄逸梵一行在香港迟滞了多日,却不见有去哪里的打算。
其间港大的一位老师欣赏张爱玲的刻苦,特地送给她800元钱作为“奖学金”。张爱玲喜滋滋地把这钱拿去给母亲看。
母亲却主张不要用别人的钱,要还给人家。张爱玲连忙解释老师是好人,除了上课自己跟他根本没来往,退回去会伤了人家的心。母亲便说:“先搁这儿再说吧。”可是,两天后张爱玲无意中得知,母亲打牌输掉了800元钱!而此后母亲就再也没有提那笔钱的事。
这件事对张爱玲的触动极大。多年后在上海,她对姑姑说起了这事:“自从那回,我不知道怎么,简直不管了。”
似乎从这个时候,与母亲之间的裂痕已经产生,随后的事件使得这个裂痕随之扩大,而事件便是同性恋事件。
在香港的日子,母亲谈了她对炎樱的印象,说:“人是能干的,她可以帮你的忙,就是不要让她控制你,那不好。”
最后三个字,说得声音很低,别有意味似的。
对于那个时代的香港,感受过香港开放的张爱玲敏感地懂得母亲是指自己的朋友炎樱是同性恋。以前她听母亲和姑姑谈论过,有些女朋友要好,一个完全听从另一个指挥。但是张爱玲心里不服,母亲一度跟姑姑关系也很密切,舅舅甚至常常嘲笑她俩是同性恋。为什么“她自己的事永远是高尚的,别人无论什么事马上就想到最坏的方面去”。后来张爱玲跟炎樱说起过这事,炎樱说也许是更年期的缘故。但张爱玲对此耿耿于怀,直接反映到她许多文学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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