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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寒也有些意外,但他没有说什么,只认真的回头看着他。
立刻有人说道:“阁下是山长的高徒,你连这两点都不认同,不知在你心中,天下到底是何人的天下?”
裴念深说道:“皇家上承天命,治理万民,乃天意归属。但,天命有时,福祚轮转,自古皆然,在位者若不能造福万民,恩泽当代,于社稷无设,待子民无功,这样的人,就算坐上了龙椅,也不过是个昏君暴君,天下何曾归属于他,又怎会归属于他?”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座藏书阁内却不断的回响着,声声不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下面的人听着,都不断的点头称赞。
可是,我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连常言柏也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毕竟知道裴念深的身份,如果刚刚那段话是从普通人的嘴里说出来,我们还能赞一声好,但作为太子,国之根本,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难以想象。
而我心里更多了一份沉重,是因为我想到了前朝的末代皇帝戾帝,我的外公。
念深的话,好像说的就是他,虽然坐上了龙椅,但他并没有身为皇帝为民驱使的自觉,反倒将天下当成了自己的天下,任意取夺,而最终,落得国破身死的下场。
天下,当然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楼下已经有些轻轻的鼓掌,更有些人低声说道:“真不愧是山长的入室弟子,果然真知灼见,高过世人。”
陆笙和项文良他们几个看着他,眼神也显得有些复杂。
这时,我看见常言柏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那位齐老先生低声交代了一句,那位齐老先生便站起身来,对着裴念深行了个礼,然后说道:“那请问,天下不是天下人的天下,又作何解?”
裴念深说道:“这个问题很简单。在下拜入老师门下后,曾与老师一同游历山川,在一处老林中见到了一伙人。他们自称先祖为躲避战火,携家眷隐居深山,数百年来与世隔绝,吃穿用度犹如野人,对天下时局一无所知,每日只谋温饱而已。”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敢问诸君,天下,能是他们的天下吗?诸君,能咨其以当世之事吗?”
轻寒抬头看着他,眼睛都微微的发着光。
他轻叹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虽然说得很低沉,几不可闻,但我却分明从他的眼神和口气中听出了他澎湃的心声来,其实我自己,内心也在微微的激荡着,笑道:“是啊,太好了。”
卫阳探过头来:“什么太好了?”
我低声说道:“之前,我们一直担心他,担心他太过仁懦,太过温顺,但现在看来,虽然入门的时间不长,可是南振衣已经让他脱胎换骨了!”
良师,是为学生传道受业解惑,但南振衣,他并没有改变裴念深,却是捏沙成泥,让裴念深变成了一个更好的裴念深。
或者说,变成了一个更好的太子!
卫阳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却从我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其他的隐喻来,回头看了一眼裴念深:“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表姐和刘公子这么看重他?”
我们没有说话,仍旧往上看着。
念深的这一番发言已经让所有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但有些人显然想得更深一层,问道:“那么敢问这位师兄,既然你说天下既不是皇家的天下,也不是那些无能之辈的天下,那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念深扶着旁边的扶手慢慢的走下来,说道:“在下拜入师门的时候,曾经问过老师,这个天下,有没有人是只享受权力而不必承担责任的,老师说,天生两极,相辅相成,就好像镜子的两面一样,是不能分开的,责任和权力,也像是镜子的两面,不可分卸。”
“……”
“所以,天下到底是谁人的,要看这个人承担了什么责任。”
“……”
“只有以天下为己任,天下,才是何人的天下!”
说完,他低头看着下面的所有人,沉声道:“诸君,可曾承担过,天下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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