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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士兵就嘿嘿地笑了起来:“眼瞅着年关将至,因为这件事,各营兄弟又得忙活起来了,要说呢,还是咱们兄弟运气好,就守在折家大院里,差使够清闲,折家的伙食也比军营里好了百倍……”
几个士兵聊着天,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了,折御勋每天都在树下练武,发泄心中的愤懑,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懒得理会。折御勋在一树梅花下舞了三趟剑法,直到身上渗出汗来,这才丢了竹篾,返回自己的住处。
他回到住处的时候,也就是折夫人做好了早餐的时候。折御勋这一辈子生活的都没有这么规律过,可是现在他每天的生活都完全一样,不断地重复着,完全没有新意。
折夫人托着一个托盘从膳房走来,托盘上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后面跟着一个半大小子,看衣着应该是折家老三,折惟昌穿着一件兔绒袄,头戴灰兔皮的帽子,手里端着满满一大海碗粳米粥,因为脚下积雪未清,手中海碗饭汤齐沿,热气蒸腾,所以低着头两眼只顾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慢腾腾地跟在折夫人后面。
由于府州已落入朝廷手中,目前杨浩的地盘和折家已没有关系,再加上杨浩称帝自立后,最初的缘由也已不再重要,朝廷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兵讨伐,所以折家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大了,只是赵光义当初使了不甚光彩的手段谋得夺了府州,在河西未定之前,他担心折家不顾利害,把府州沦陷的真相张扬开去,所以折家目前仍处在监控之中,也不允许他们雇佣奴仆,一日三餐都是折家的人自己料理。
折家被擒来此处已有半年多了,兵丁对折家的监控早已流于形式,尤其是对折家人在内院的种种活动,更是无人理会。就算在他们监视最严密的时候,也不可能对折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日常起居都逐一监视盘查不是。厢房廊下蹲着喝粥的一个大头兵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了折夫人母子一眼,又埋下头去,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大碗,一圈圈地唏溜起白米粥来。
一进门,折夫人便扬声道:“官人,开饭了。”
“你们先吃吧。我没胃口。”
折御勋闷声回答,他正站在墙边就着水盆里冰凉的井水哗啦哗啦地洗着脸。折老二、折老四都在房间里正襟危坐,折家一直保持着在府州时的习惯,用餐时一家人都要聚在一起,如今老大折惟正已经成了亲,尚水成亲的几个儿子仍是遵循着老规矩。
“新年就要到了,张家铺子按咱家的菜单送来了一大堆年货,等一会吃完早饭,我带几个孩子去厨房清理一下,给几位长辈和各房分送下去。”
折夫人一边掩着房门,一边大声说着。
房门一关,那个刚刚放下粥碗的半大小子便慢慢地抬起头来,端坐桌边的老四折惟忠一眼看清这个穿着二哥衣服的人,不由得浑身一震,身前的筷子都被他碰到了地上。一声惊呼还未出口,身旁二哥折惟信已手疾眼快,一把掩住了他的嘴巴。
“你多大了,还毛毛躁……”
折御勋正拿毛巾用力地擦着脸,听见筷子落地,没好气地训斥道,可是他的毛巾移开,一眼看清了站在桌边的那人,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似石化了一般,定定地呆在那里。
“大哥……”折子渝柔柔地叫了一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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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救我?”
偏殿深处,一片幽暗,壁宿盘膝坐在榻上,疑惑地看着这个行止奇怪的女尼。
永庆盯着他头上的戒疤,眼前的,分明是一个僧人,可是一个僧人,却扮起了刺客,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永庆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刺杀官家?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能成功,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壁宿恨声道:“从江州屠城的那一刻起,我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杀死赵光义!只要能杀得了他,能不能活着离开又有什么关系?”
“江州?”永庆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你的亲人……死于江州之战?”
壁宿的牙齿格格作响,两只眼睛已慢慢变成了赤红色,他一字一顿地道:“那不是作战,那是一支军队对一群手无寸铁的善良百姓的屠杀!”
永庆静静地凝视着他,从壁宿的神情和语气,她能看得出壁宿的恨有多深,受过的伤有多痛,那疯狂的眼神,真已到了为复仇不惜一切的地步。他的亲人因为赵光义的一声命令,死于战乱之中。而自己的亲人,却是直接死在赵光义的手中的,两相比较,谁的仇更重,谁的痛更深?可是他能为亲人做的,自己却……,永庆心中一阵羞惭。
她不是不想报仇,只是她的牵绊太多……太多了……,她想为爹爹报仇,还得想办法延续爹爹一手创下的基业,她想杀死杀父弑君的大仇人,可是还要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的兄弟,匹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为之缟素,确实痛快,她也想,但是……她做不到。
壁宿想起惨死的水月,一时激愤难以自控,好半晌,他才压住心头腾腾的杀意,慢慢抬起头来,寒声问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了?因为……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次,我没有成功,但是只要我活着,下一次我就还会来!你呢……你是什么人,你明知我是刺王杀驾的凶手,却要冒险救我,为什么?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佛家弟子的一颗慈悲心,呵呵,人间世上,帝王最大,佛在西天,难顾世人啊!”
永庆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救你,只是因为……我和你要刺杀的那个人,同样有不共戴天之仇。”
壁宿眉头一挑,道:“你以比丘身分,能住在宫中,可见……你和皇室当有莫大关系,你会和赵光义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是什么人?”
永庆双手合什道:“贫尼定如,未曾出家时,是宋国永庆公主。”
赵光义登基后曾假惺惺地加封永庆为虢国公主,可永庆心中,永远都是她父皇身边的小永庆,虢国公主的封号直接被她无视掉了。
壁宿自然知道永庆公主是谁,一听她的身份,立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救自己:“永庆公主?原来你就是……你父皇是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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