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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小丫头够不到,就走过去帮她。小丫头的头发有股冷冷的香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冷香却闻得他身上莫名燥热起来,他看到她雪白的脖子处有一条细金的链子,是很久之前他送她的粉色珍珠链,他低头对上那泓盈盈春水,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有一种看到窗外桃花盛开的喜悦,但又比那种喜悦强烈万倍。
这样强烈的悸动,对妹妹步瑾可从来没有过。
几年后他在战火纷飞的营帐中回忆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承钰的,似乎就是这次低头的意乱情迷,他身在局中,竟忘了世间还有一种叫做“心动”的东西。
——
“姑娘,您在笑什么呀?”一天下来,平彤看自家姑娘打络子时对着络子笑,喝茶时对着杯盏笑,这会儿从老太太那儿吃了晚饭回来,就坐在炕上望着风铃笑。
承钰回道:“没笑什么。”说完继续笑。
起初是微笑,笑着笑着蹦出两声,又低下头捂着脸笑,柔荑一般的手托着泛红的两腮,很是娇憨。
平彤越发摸不着头脑。扯了扯旁边绣桃的衣袖,问姑娘这是怎么了。绣桃看了眼,嗔她大惊小怪,“姑娘高兴就笑呗,就像你得了月钱也要笑一样。”
“那姑娘在高兴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绣桃白了她一眼,不理她,自去做事。
平彤不得要领,得了空和绣芙提了一句,绣芙猜不透,伺候老太太的空当儿和辛嬷嬷说起,辛嬷嬷年过半百的人了,什么看不透,听说后放在心上,寻个时候得提醒老太太,该问问表姑娘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承钰在床上辗转反侧,对外人的猜测一无所知——她在猜另一个人的心思。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她把自己蒙在锦被里猜了老半天,最后闷得昏头胀脑,从被子里钻出来,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窗边挂的那盏风铃。
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要不然他为什么老爱管着我,要不然他为什么生了病也要趁国子监休沐赶回来看我,要不然她说她要去蜀地时,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说不准去。要不然挂风铃时她为什么听到某人的心跳那么快。
他喜欢我!
承钰一双小腿情不自禁在锦被里踢来蹬去,前世听到孙涵来提亲她都没有这么快乐过。
守在屏风后美人榻上的平彤又听到了自家姑娘时断时续的笑声,心里忽然担心她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
可是他喜欢我,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承钰的小脚停止了扑腾,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像下楼时踩空了一阶,惊魂甫定地望着廊下风铃。
这种感觉好熟悉,前世她对孙涵暗许芳心时,也如此刻这般心情。她竟然早就喜欢上了孙怀蔚!把她自己都瞒了过去,像是谁偷偷在她心里埋了火种,今日孙怀蔚一个眼神点燃了它们,熊熊火焰燃起来了她才发现,但已经束手无策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暴雨的夜里给他送伞?和平彤把高烧的他扶回来照顾?不,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只当他是个可怜人,像极了前世凄苦无助的自己,出于同情才想拉他一把。
她在贫瘠的内心随手洒了一把种子,又在不经意间点滴浇灌,春风吹来时她偶然发现,花儿已经摧枯拉朽地燃了整片荒原。她喜欢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再拔掉。
舍不得啊。从孙涵把她的一颗心刺得千疮百孔,心里已经好久没有住进过一个人了。
上半夜在想他喜欢自己,下半夜在想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第二天承钰起床拿描花镜子一瞧,果然见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怕外祖母见了要担心询问,她让平彤到厨房拿了两个热鸡蛋来渥着。
热鸡蛋敷了小半个时辰,她感觉眼底青色似乎消减许多,才去了正房陪外祖母用早膳。进屋的时候丫鬟们还在摆饭,外祖母一见她就觉得不对,拉着她细瞧了瞧,说道:“这是怎么了,眼底青黑青黑的。”
承钰心里咯噔一下,不想还是让外祖母发现了,正思索怎么解释,就老人家说道:“刚才蔚哥儿来请安,也是黑着两个眼圈,他说是天气暖了,昨晚发闷睡不着。钰儿也是因为热吗?”
她就势点点头,老太太便嘱咐绣桃给她换薄些的被子。平彤在边上很想说自家姑娘是因为笑得睡不着的,看了看承钰,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无缘无故的,姑娘怎么又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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